婚(中)
苍穹之境,大殿外,沉石阶梯上漂浮着两把金光笼罩的石椅,左手下方立着绛红沉木龙椅,右首置放着雕着妖虎族徽的王椅。
广场上,宴桌延绵百米,一眼望不到尽头,桌上器皿流光溢彩,玉璧生辉,无一不是上古灵物。大殿之顶,三首神龙盘旋其上,三口不断喷出小火球,空中聚成花火盛宴,成群的凤凰空中飞舞,鸣出优美欢快的声音,仿似仙境。
费了老劲爬上天梯的众仙妖初时出现大殿之外时,久久不能回神,皆是连声感慨。真不愧是上古真神,成婚之日,竟以天梯为桥,神兽为舞,妖兽为兴,哪一样放三界都足以被津津乐道,偏偏这场婚事还占了个全,实是羡煞旁,不少女仙君更是眼冒红光,稀罕的看着这场景,满脸艳羡。
尤其是守候旁的下,侍女谨然有礼,大方谦和,侍卫方正铿锵,煞气满溢,且个个灵力高深,不少花白头发的老仙君颤颤巍巍的摸着胡子,猜出了这些下的来历,不由得惊叹白玦真神的好手段来。
渊岭沼泽中的凶悍妖兽聚三界之总,就连妖界都有所不及,想不到短短时日,白玦真神竟能全部收为己用,且驯服得如此服帖。
大殿外声鼎沸,一片欢天喜地的景象,远道而来的客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眼见着吉时快到,不少便一个劲的朝着大殿中瞅着,眼中敬畏之色有,激动之意更是不少。
白玦真神觉醒三界皆知,可真正见过真神模样的却少之又少,不少虽说是来贺新婚之喜,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受着神力威压爬完这千丈天梯的,可不是那如娇似玉的新嫁娘。后古界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来之宾客无不奔着上古之时就已陨落的真神白玦而来。
而落座的宾客中,只有一处地方极为安静,众也都是躲着那处坐下,生怕一时不慎,会有池鱼之灾。
宴桌靠前之处,面色冰冷的凤染端着酒杯小酌,目不斜视的长阙站她身后,抱着篮子,安抚着里面蹦跶的仙鱼,一副格外正经的模样。
凤染察觉到四周打探的目光,神情未变,眼角微不可见的沉了下去,她从未想到,一场婚礼,白玦会闹得如此盛大,光是悬浮于空的四座天梯,便足以让三界敬畏。
她一路上来,眼里见的、耳里听的几乎全是对白玦的溢美之词和对这场婚礼的期待,见到她和长阙时众神情中也总会不自觉的闪现尴尬,然后告罪一声躲避开来。
凤染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沉着眼望向大殿中的空旷处,神情复杂。
“嗷……”
一声龙吟突然响起,盘于大殿之顶的三首火龙昂天而啸,数丈大小的身躯瞬间缩小成迷形状,朝大殿中飞去,飞掠的龙身半空中划出火红的虚影。
似是猜到了什么,坐于下首的众皆是噤声,朝大殿翘首望去。
石阶顶端,苍穹殿之上,大红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众眼中。
没有御剑飞行,没有脚踏神兽,甚至没有祥云悬空,那袭火红的身影只是一步一步自殿上走下,缓缓朝着众而来,缩小的三首火龙紧紧跟他身后,不停地发出低沉的龙啸声,似是臣服,又似是骄傲。
极简单的衣饰,极单调的色泽,但着于此身上,却偏偏有种尊贵到了极致的感觉,不同于三界中的任何一位仙君,淡雅飘渺,出尘绝世。那就这样俯瞰着众,逶迤行来。
本是喧嚣热闹的广场,因着此的出现陡然生出了诡异而肃穆的安静来。
直到白玦安然坐于那把由金光笼罩的石椅之上,众才惊觉回神,齐齐起身,恭声道:“见过白玦真神。”
声音之恢弘叹服,让大殿中正准备走出去的几脚步一顿,尴尬的停了下来。尤其是天帝,刚才的那声龙啸他听了个真切,想到自己的本体也是五爪金龙,竟不知为何这步子就有些迈不出去了。
无论这数万年来他是何身份,也改变不了上古之时他连四大真神坐下神兽都不如的实情。
天后似是有些恍惚,竟一反常态的没有发怒。
站一旁的妖皇朝二看了一眼,心底微微感慨,天帝天后慑服三界数万年,可现看来,对外面这些仙妖的影响竟比不上才觉醒几个月的白玦真神,恐怕如今就算白玦真神娶了景昭公主,两也未必会真的与有荣焉。
“勿需多礼,今日之宴,望诸位尽兴。”
白玦伸手虚抬,一股柔和的神力托着众而起,金光半空交错,最后化为碎光,消失宴桌旁,朝白玦再颔首道谢后,众才纷纷落座。
“请三位出来。”见众坐定,白玦才摆摆手,道:“今日两界之主前来,苍穹之境不胜荣幸。”
此言一完,白玦收声,便不再说话了。
两排侍女走进大殿,朝三行礼恭声道:“几位陛下请。”
请安之语虽是简洁,但也挑不出错来,反正都是陛下。
三一听,知道出场的时间到了,俱都不由自主的朝身上的衣饰看了一眼,唯恐出了错,回过神来皆是不由得苦笑,尤其是斗了几万年的妖皇和天帝,轻叹一声,对视了一眼朝着殿外走去。
众一听白玦真神的话,哪还有不知的道理,正准备站起行礼,此时,白玦的声音却淡淡响起:“今日是本君大婚之日,虚礼皆免,诸位安坐便好。”
于是,三位正装齐待的陛下走下苍穹殿,看到整个广场纹丝不动的仙君、妖君时,俱是一愣,天后脸色微变,没有出声,只是一拂袖摆,径直朝下走去。
大概知道几位陛下的表情不会很好,众识相的垂下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但等了良久,也未听到三落座之声,正狐疑时,天后愤怒的声音已经自石阶上传来。
“白玦真神,这是什么意思?”见侍奉的侍女一路把她朝广场引,天后这才发现不对,朝白玦座下看了看,脸色铁青。
白玦座下,一左一右只安排了两个座椅,龙椅、虎椅,一看便知是天帝和妖皇的,竟是没有她的座位,难道她堂堂上神,天后之尊,还要和那些仙君、妖君同坐不成?
天帝此时也发现了异状,连下几阶,脸色微变,看向白玦一言不发。
妖皇倒是事不关己,能让三界中呼风唤雨的天后吃瘪,他可是求之不得,于是朝白玦拱手行了半礼,坐了属于他的位置上,眼眯起,甚至端起了面前的杯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见此情景,天后脸色更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白玦,似是要讨个说法。
大婚还未开始,气氛就已如此尴尬,众望着石阶上和白玦真神对峙的天帝天后,小心的观望起来。
“暮光。”似是丝毫不曾意天后的怒意,白玦只是懒懒的扫了天帝一眼,淡淡道:“仙界之主,由谁所立?”
没有知道白玦真神问这句话的意思,俱都朝天帝望去。
天帝神色一正,沉声道:“上古之时,暮光受上古真神之令,执掌仙界,已有六万余年。”
白玦颔首,看向妖皇,道:“森简,那呢?”
白玦真神神情淡淡,妖皇心底一凛,忙恭声道:“后古界开启之时,擎天柱降世,森简受天地之令执掌妖界,六万余载,从无懈怠。”
天帝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白玦真神的意思。他和妖皇是受天之令,可是芜浣……却是因为和他成亲才能得以享有天后的尊荣,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他没想到,白玦竟会以此为由来折辱芜浣。即便不看景昭的份上,芜浣毕竟当初也是上古真神座下的神兽,白玦真神怎会刻意当着三界宾客,让芜浣大失颜面?
不知怎的,天帝竟突然想起了数日前芜浣颁下的那道御旨来……
白玦摆了摆手,满意的看了妖皇一眼,这才垂眼朝天后看去,额上金色的印记骤然变深,瞳色苍茫:“芜浣,天帝受上古真神之令,森简有祖神之命,来告诉本君,又凭何坐此处?”
朗朗的声音大殿下回响,众仙妖目瞪口呆的看着神情一派安然的白玦真神,小心的咽了口口水,个个睁大了眼生怕错过了好场景。
天后脸色数遍,石阶之下各种打探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偏偏白玦真神的话还一点错都挑不出,她这几万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辱,正准备说话,却感觉到一股冷冷的视线自上首扫来,不由得心神一凛,垂下了头:“真神,刚才是芜浣失礼。”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仍旧倔强的不肯低头,白玦冷冷的看着她,浩瀚的神力突然自上首压下,天后额间渐渐沁出了汗珠来。
天帝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朝白玦行了半礼,道:“白玦真神,芜浣并无冒犯之意,还请真神海涵。”
芜浣怎么到了如今,还看不明白,真神觉醒,三界格局早已变化,她若是执意如以往一般,将来定会有大苦头吃。
整个广场上一时极为安静,众位仙君、妖君大气都不敢喘,低下了头,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轻笑声却突然响了起来,这种境况下尤为刺耳,众抬首一看,见凤染上君满是揶揄之意的望着对面,循着她的眼望去,所有不由得恍然。
此时已近吉时,宾客满至,座无虚席,唯凤染上君对面还余一空位,众起先还没意,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这摆明了是白玦真神留给天后的。
天帝听见笑声,眼一扫,见凤染安坐下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天后正欲呵斥,一直沉默的白玦却突然道:“此事作罢,免得误了吉时,芜浣,落座吧。”然后朝后摆了摆手:“去请公主。”
侍女应声离去,白玦的眼神落凤染身上,微微顿了顿,便朝天后看去,神情冰冷。
凤染闻言一愣,望向坐于顶端的白玦,眼眯了起来。
天后脸色变幻了数下,最后还是忍下了怒气,走下石阶,坐了凤染对面,天帝舒了口气,也落了座。
不管如何,总得让婚礼完了才是。
终于是尘埃落定,但是天后的落座也让广场上的仙君、妖君觉得极其不自,众抹了抹不存的虚汗,个个都似突然对宴桌上的佳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瞧出个窟窿来。
一时间,整个广场落针可闻,众仙妖正襟危坐,静静的等待今天的新嫁娘前来,唯有白玦轻靠石椅上,望向远处,目光似是落云海彼端,神情淡然莫测。
苍穹殿后殿,景昭一身大红喜服,华贵的步摇斜插发间,黑发披肩,整个端庄而华贵,此时,她端坐木雕空镂的铜镜前,沉着眼听灵芝禀告殿前发生的事,手中握着的丝巾甚至因为用力而陷入了指甲之中,半响后,才小仙娥忐忑的眼神中淡淡说了一句:“灵芝,知道了。”
灵芝闻言一愣,见自家公主神情未变,不再说话,安静的退到了一边。同来的姐妹前几日都被公主送了回去,惟独留下了她,她想,她现知道原因了。这苍穹之境里,公主需要一个足够顺从、却又不会惹麻烦的耳目。
“景昭公主,吉时已到,神君请您出去成礼。”
外面侍女的声音轻轻响起,景昭握着丝巾的手缓缓松开,眼底不明的光芒缓缓划过,整个都似是因为这句话而明艳鲜活了起来。她站起身,背挺得笔直,大红的喜服摇曳及地,神情一派大方,美丽不可方物,灵芝一时看呆了眼,直到景昭稳稳走出门的脚步声传来,她才猛然惊醒,连忙跑着跟了出去。
远远的,夕阳之下,景昭的身影摇曳漫长的大殿过道中,竟有一种划破时空的刚烈和璀璨。
“景昭公主到。”
片息之后,苍穹殿外,等待的众终于迎来了今日的新娘,看着盛装出现石阶上的景昭公主,任是谁都无法不赞叹一句。
瑶华之姿,高贵明艳,正是应极了此时的景昭。
白玦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竟破天荒的从石椅上站起,主动迎上前去。
天帝和天后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对看了一眼,放下了心。以白玦的骄傲,既然能亲迎景昭,那想必对他而言,景昭定是不同的。
景昭站离石椅几米之远的地方,安静的等着白玦缓缓走近,然后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一起朝下走去,二停了悬浮的金色石椅之下,众宾之上。
此时,落日西垂,天际尽头瑰丽而神秘,整个苍穹之境都被染上了绛红的喜意,古老的凤凰神兽大殿上空飞翔,召唤出五彩祥云漂浮空中。
无论是谁,都为这场浩大而尊贵的婚礼叹服,他们望着石椅之下的一对璧,面露笑意,就连凤染,这种情景下,眼底都生出了错杂的神色来。
苍穹大殿之下,两界之主侧,三界宾客至临,世间最重承诺不过此境。
众静待白玦真神开口,却不想此景之下,他竟轻笑起来。
这一笑,让整个苍穹之境肃穆的气息都染上了暖意。
“本君听闻间成亲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需获宾客顿首,才算礼成,今日本君便落个俗套,问问诸位……今日本君与景昭成婚,诸位可有异议……?”
白玦真神言笑晏晏,神情一派大方,座下的仙君,妖君一时间似是被他所染,俱都大笑起来。
“神君无妨,成亲便是,等只管胡吃海喝就已足矣。”
“景昭公主可是等不及了,长夜漫漫,神君还是快些完礼吧!”
“神君,时辰可是不早了,咱们没有异议。”
………
叫喊声此起彼伏,一些妖君说话尤为大胆,仙君倒是含蓄得多,但也是面露笑意,景昭静静的看着一旁的白玦,脸色微红,眼弯了起来。
广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和乐融融,还真如一场凡间婚礼般美满,但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一场戏华丽开幕,过程又岂少得了喧嚣波折。
热闹的恭贺声中,一道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空中如惊雷般响起,仿佛远天边,但听着却又近咫尺。
“白玦真神,本君若是不同意,又当如何?”
银色的流光自天边划来,勾勒出无比壮丽的银辉之色,整个天际,都似这一瞬间,被化成了白昼。
作者有话要说:无力躺倒在地,昨天说我会写上、中,下的TX简直是太明智了。
我知道,停在这里,你们绝对会沸腾的,所以我已经做好被抽打的准备了。
但愿你们淡定点,阿弥陀佛。
明天,至于明天。。。
不想shi无全shi,我想,我已经知道我明天该干什么了。。
婚(中)
苍穹之境,大殿外,沉石阶梯上漂浮着两把金光笼罩的石椅,左手下方立着绛红沉木龙椅,右首置放着雕着妖虎族徽的王椅。
广场上,宴桌延绵百米,一眼望不到尽头,桌上器皿流光溢彩,玉璧生辉,无一不是上古灵物。大殿之顶,三首神龙盘旋其上,三口不断喷出小火球,在空中聚成花火盛宴,成群的凤凰在空中飞舞,鸣出优美欢快的声音,仿似仙境。
费了老劲爬上天梯的众仙妖初时出现在大殿之外时,久久不能回神,皆是连声感慨。真不愧是上古真神,成婚之日,竟以天梯为桥,神兽为舞,妖兽为兴,哪一样放在三界都足以被人津津乐道,偏偏这场婚事还占了个全,实在是羡煞旁人,不少女仙君更是眼冒红光,稀罕的看着这场景,满脸艳羡。
尤其是守候在旁的下人,侍女谨然有礼,大方谦和,侍卫方正铿锵,煞气满溢,且个个灵力高深,不少花白头发的老仙君颤颤巍巍的摸着胡子,猜出了这些下人的来历,不由得惊叹白玦真神的好手段来。
渊岭沼泽中的凶悍妖兽聚三界之总,就连妖界都有所不及,想不到短短时日,白玦真神竟能全部收为己用,且驯服得如此服帖。
大殿外人声鼎沸,一片欢天喜地的景象,远道而来的客人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眼见着吉时快到,不少人便一个劲的朝着大殿中瞅着,眼中敬畏之色有,激动之意更是不少。
白玦真神觉醒三界皆知,可真正见过真神模样的却少之又少,不少人虽说是来贺新婚之喜,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受着神力威压爬完这千丈天梯的,可不是那如娇似玉的新嫁娘。后古界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来之宾客无不奔着上古之时就已陨落的真神白玦而来。
而落座的宾客中,只有一处地方极为安静,众人也都是躲着那处坐下,生怕一时不慎,会有池鱼之灾。
宴桌靠前之处,面色冰冷的凤染端着酒杯小酌,目不斜视的长阙站在她身后,抱着篮子,安抚着里面蹦跶的仙鱼,一副格外正经的模样。
凤染察觉到四周打探的目光,神情未变,眼角微不可见的沉了下去,她从未想到,一场婚礼,白玦会闹得如此盛大,光是悬浮于空的四座天梯,便足以让三界敬畏。
她一路上来,眼里见的、耳里听的几乎全是对白玦的溢美之词和对这场婚礼的期待,见到她和长阙时众人神情中也总会不自觉的闪现尴尬,然后告罪一声躲避开来。
凤染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沉着眼望向大殿中的空旷处,神情复杂。
“嗷……”
一声龙吟突然响起,盘于大殿之顶的三首火龙昂天而啸,数丈大小的身躯瞬间缩小成迷你形状,朝大殿中飞去,飞掠的龙身在半空中划出火红的虚影。
似是猜到了什么,坐于下首的众人皆是噤声,朝大殿翘首望去。
石阶顶端,苍穹殿之上,大红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没有御剑飞行,没有脚踏神兽,甚至没有祥云悬空,那袭火红的身影只是一步一步自殿上走下,缓缓朝着众人而来,缩小的三首火龙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发出低沉的龙啸声,似是臣服,又似是骄傲。
极简单的衣饰,极单调的色泽,但着于此人身上,却偏偏有种尊贵到了极致的感觉,不同于三界中的任何一位仙君,淡雅飘渺,出尘绝世。那人就这样俯瞰着众人,逶迤行来。
本是喧嚣热闹的广场,因着此人的出现陡然生出了诡异而肃穆的安静来。
直到白玦安然坐于那把由金光笼罩的石椅之上,众人才惊觉回神,齐齐起身,恭声道:“见过白玦真神。”
声音之恢弘叹服,让大殿中正准备走出去的几人脚步一顿,尴尬的停了下来。尤其是天帝,刚才的那声龙啸他听了个真切,想到自己的本体也是五爪金龙,竟不知为何这步子就有些迈不出去了。
无论这数万年来他是何身份,也改变不了上古之时他连四大真神坐下神兽都不如的实情。
天后似是有些恍惚,竟一反常态的没有发怒。
站在一旁的妖皇朝二人看了一眼,心底微微感慨,天帝天后慑服三界数万年,可现在看来,对外面这些仙妖的影响竟比不上才觉醒几个月的白玦真神,恐怕如今就算白玦真神娶了景昭公主,两人也未必会真的与有荣焉。
“勿需多礼,今日之宴,望诸位尽兴。”
白玦伸手虚抬,一股柔和的神力托着众人而起,金光在半空交错,最后化为碎光,消失在宴桌旁,朝白玦再颔首道谢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请三位出来。”见众人坐定,白玦才摆摆手,道:“今日两界之主前来,苍穹之境不胜荣幸。”
此言一完,白玦收声,便不再说话了。
两排侍女走进大殿,朝三人行礼恭声道:“几位陛下请。”
请安之语虽是简洁,但也挑不出错来,反正都是陛下。
三人一听,知道出场的时间到了,俱都不由自主的朝身上的衣饰看了一眼,唯恐出了错,回过神来皆是不由得苦笑,尤其是斗了几万年的妖皇和天帝,轻叹一声,对视了一眼朝着殿外走去。
众人一听白玦真神的话,哪还有不知的道理,正准备站起行礼,此时,白玦的声音却淡淡响起:“今日是本君大婚之日,虚礼皆免,诸位安坐便好。”
于是,三位正装齐待的陛下走下苍穹殿,看到整个广场纹丝不动的仙君、妖君时,俱是一愣,天后脸色微变,没有出声,只是一拂袖摆,径直朝下走去。
大概知道几位陛下的表情不会很好,众人识相的垂下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但等了良久,也未听到三人落座之声,正在狐疑时,天后愤怒的声音已经自石阶上传来。
“白玦真神,你这是什么意思?”见侍奉的侍女一路把她朝广场引,天后这才发现不对,朝白玦座下看了看,脸色铁青。
白玦座下,一左一右只安排了两个座椅,龙椅、虎椅,一看便知是天帝和妖皇的,竟是没有她的座位,难道她堂堂上神,天后之尊,还要和那些仙君、妖君同坐不成?
天帝此时也发现了异状,连下几阶,脸色微变,看向白玦一言不发。
妖皇倒是事不关己,能让在三界中呼风唤雨的天后吃瘪,他可是求之不得,于是朝白玦拱手行了半礼,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眼眯起,甚至端起了面前的杯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见此情景,天后脸色更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白玦,似是要讨个说法。
大婚还未开始,气氛就已如此尴尬,众人望着石阶上和白玦真神对峙的天帝天后,小心的观望起来。
“暮光。”似是丝毫不曾在意天后的怒意,白玦只是懒懒的扫了天帝一眼,淡淡道:“仙界之主,由谁所立?”
没有人知道白玦真神问这句话的意思,俱都朝天帝望去。
天帝神色一正,沉声道:“上古之时,暮光受上古真神之令,执掌仙界,已有六万余年。”
白玦颔首,看向妖皇,道:“森简,那你呢?”
白玦真神神情淡淡,妖皇心底一凛,忙恭声道:“后古界开启之时,擎天柱降世,森简受天地之令执掌妖界,六万余载,从无懈怠。”
天帝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白玦真神的意思。他和妖皇是受天之令,可是芜浣……却是因为和他成亲才能得以享有天后的尊荣,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他没想到,白玦竟会以此为由来折辱芜浣。即便不看在景昭的份上,芜浣毕竟当初也是上古真神座下的神兽,白玦真神怎会刻意当着三界宾客,让芜浣大失颜面?
不知怎的,天帝竟突然想起了数日前芜浣颁下的那道御旨来……
白玦摆了摆手,满意的看了妖皇一眼,这才垂眼朝天后看去,额上金色的印记骤然变深,瞳色苍茫:“芜浣,天帝受上古真神之令,森简有祖神之命,你来告诉本君,你又凭何坐在此处?”
朗朗的声音在大殿下回响,众仙妖目瞪口呆的看着神情一派安然的白玦真神,小心的咽了口口水,个个睁大了眼生怕错过了好场景。
天后脸色数遍,石阶之下各种打探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偏偏白玦真神的话还一点错都挑不出,她这几万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辱,正准备说话,却感觉到一股冷冷的视线自上首扫来,不由得心神一凛,垂下了头:“真神,刚才是芜浣失礼。”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仍旧倔强的不肯低头,白玦冷冷的看着她,浩瀚的神力突然自上首压下,天后额间渐渐沁出了汗珠来。
天帝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朝白玦行了半礼,道:“白玦真神,芜浣并无冒犯之意,还请真神海涵。”
芜浣怎么到了如今,还看不明白,真神觉醒,三界格局早已变化,她若是执意如以往一般,将来定会有大苦头吃。
整个广场上一时极为安静,众位仙君、妖君大气都不敢喘,低下了头,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轻笑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在这种境况下尤为刺耳,众人抬首一看,见凤染上君满是揶揄之意的望着对面,循着她的眼望去,所有人不由得恍然。
此时已近吉时,宾客满至,座无虚席,唯凤染上君对面还余一空位,众人起先还没在意,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这摆明了是白玦真神留给天后的。
天帝听见笑声,眼一扫,见凤染安坐下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天后正欲呵斥,一直沉默的白玦却突然道:“此事作罢,免得误了吉时,芜浣,你落座吧。”然后朝后摆了摆手:“去请公主。”
侍女应声离去,白玦的眼神落在凤染身上,微微顿了顿,便朝天后看去,神情冰冷。
凤染闻言一愣,望向坐于顶端的白玦,眼眯了起来。
天后脸色变幻了数下,最后还是忍下了怒气,走下石阶,坐在了凤染对面,天帝舒了口气,也落了座。
不管如何,总得让婚礼完了才是。
终于是尘埃落定,但是天后的落座也让广场上的仙君、妖君觉得极其不自在,众人抹了抹不存在的虚汗,个个都似突然对宴桌上的佳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瞧出个窟窿来。
一时间,整个广场落针可闻,众仙妖正襟危坐,静静的等待今天的新嫁娘前来,唯有白玦轻靠在石椅上,望向远处,目光似是落在云海彼端,神情淡然莫测。
苍穹殿后殿,景昭一身大红喜服,华贵的步摇斜插在发间,黑发披肩,整个人端庄而华贵,此时,她端坐在木雕空镂的铜镜前,沉着眼听灵芝禀告殿前发生的事,手中握着的丝巾甚至因为用力而陷入了指甲之中,半响后,才在小仙娥忐忑的眼神中淡淡说了一句:“灵芝,我知道了。”
灵芝闻言一愣,见自家公主神情未变,不再说话,安静的退到了一边。同来的姐妹前几日都被公主送了回去,惟独留下了她,她想,她现在知道原因了。在这苍穹之境里,公主需要一个足够顺从、却又不会惹麻烦的耳目。
“景昭公主,吉时已到,神君请您出去成礼。”
外面侍女的声音轻轻响起,景昭握着丝巾的手缓缓松开,眼底不明的光芒缓缓划过,整个人都似是因为这句话而明艳鲜活了起来。她站起身,背挺得笔直,大红的喜服摇曳及地,神情一派大方,美丽不可方物,灵芝一时看呆了眼,直到景昭稳稳走出门的脚步声传来,她才猛然惊醒,连忙跑着跟了出去。
远远的,夕阳之下,景昭的身影摇曳在漫长的大殿过道中,竟有一种划破时空的刚烈和璀璨。
“景昭公主到。”
片息之后,苍穹殿外,等待的众人终于迎来了今日的新娘,看着盛装出现在石阶上的景昭公主,任是谁都无法不赞叹一句。
瑶华之姿,高贵明艳,正是应极了此时的景昭。
白玦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竟破天荒的从石椅上站起,主动迎上前去。
天帝和天后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对看了一眼,放下了心。以白玦的骄傲,既然能亲迎景昭,那想必对他而言,景昭定是不同的。
景昭站在离石椅几米之远的地方,安静的等着白玦缓缓走近,然后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一起朝下走去,二人停在了悬浮的金色石椅之下,众宾之上。
此时,落日西垂,天际尽头瑰丽而神秘,整个苍穹之境都被染上了绛红的喜意,古老的凤凰神兽在大殿上空飞翔,召唤出五彩祥云漂浮在空中。
无论是谁,都为这场浩大而尊贵的婚礼叹服,他们望着石椅之下的一对璧人,面露笑意,就连凤染,在这种情景下,眼底都生出了错杂的神色来。
苍穹大殿之下,两界之主在侧,三界宾客至临,世间最重承诺不过此境。
众人静待白玦真神开口,却不想此景之下,他竟轻笑起来。
这一笑,让整个苍穹之境肃穆的气息都染上了暖意。
“本君听闻人间成亲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人需获宾客顿首,才算礼成,今日本君便落个俗套,问问诸位……今日本君与景昭成婚,诸位可有异议……?”
白玦真神言笑晏晏,神情一派大方,座下的仙君,妖君一时间似是被他所染,俱都大笑起来。
“神君无妨,成亲便是,我等只管胡吃海喝就已足矣。”
“景昭公主可是等不及了,长夜漫漫,神君还是快些完礼吧!”
“神君,时辰可是不早了,咱们没有异议。”
………
叫喊声此起彼伏,一些妖君说话尤为大胆,仙君倒是含蓄得多,但也是面露笑意,景昭静静的看着一旁的白玦,脸色微红,眼弯了起来。
广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和乐融融,还真如一场凡间婚礼般美满,但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一场戏华丽开幕,过程又岂少得了喧嚣波折。
热闹的恭贺声中,一道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在空中如惊雷般响起,仿佛远在天边,但听着却又近在咫尺。
“白玦真神,本君若是不同意,你又当如何?”
银色的流光自天边划来,勾勒出无比壮丽的银辉之色,整个天际,都似在这一瞬间,被化成了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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