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历史13则:魏晋赌博有多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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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公问孔子:‘吾闻君子不博,有诸?’
       孔子曰:‘有之,谓兼行恶道也。’。
       ——《孔子家语》
       魏晋南北朝三百六十年,将近四个世纪,各路人士独爱一个「赌」字,且「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种不分贵贱」,吆五喝六,蔚为大观。
       就没有带着红袖笼抓赌的居委会大妈出现?
       皇帝带头赌呢!

  •  
       首先是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
       读历史不要总是跟着老师走,为「司马大大」圈定一副肇始明君的「统一脸嘴」。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好色、贪杯、奢侈,都是拿手绝活,得空的时候,也玩两把「樗(chū)蒲」。
       又名「蒲戏」,类似飞行棋,有骰子、棋子和棋盘。
       骰子共五枚,为上黑下白,捡其中两枚,黑面纹一头牛(犊),白面纹一只鸡(雉),作为听用,其他三枚是普通骰子。扔的时候,按照概率计算,五枚骰子会产生不下三十种结果。
       若五枚骰子皆为黑,就为头彩,曰:卢;
       全为白,则为次彩,曰:雉。
       后面依次是开、塞、犊…
       司马炎不是周伯通,会双手互搏;
       也不是西门庆,只练硬上弓。
       他玩「樗蒲」,需找一个人对局,而且必须是女人,看,多有情趣。
       后宫中唯有胡贵嫔好这口,两口子常常熬更守夜掷骰子。
       玩到酣处,二人入戏太深,抢着抓骰子,女人都是长指甲,一不留神就把男人给划伤。
       触犯龙颜,那还了得?
       司马炎愤怒不已:「你丫是武疯子吗?」
       胡贵嫔正在兴头,眉毛一挑:「老娘祖辈帮着司马家,北边消灭了公孙渊,西边搞定了诸葛亮,你说呢?」
       没毛病,胡贵嫔的父亲胡奋、祖父胡遵,都是曹魏名将,深得司马家族信任。
       司马炎后宫佳丽无数,就数胡贵嫔受到专宠。
       牌桌上扯皮,床头上和好。
       还有啥说的!
  •  
       魏晋皇帝嗜赌,司马炎开创了风气。
       到了南朝宋,刘裕坐了天下,因为是穷到根儿上的草根逆袭者,历来为史家推崇。
       既然是穷逼一个,正与几个世纪前他那位著名的本家——刘邦一样,多少带点流氓气。
       二十啷当岁的时候,刘裕没了出路,投到豪族刁逵门下打工。
       你说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老老实实干活儿吧!
       刘裕偏不,得了工钱就去赌,而且专找刁逵赌。
       怎奈运气和技术都臭,扔了一下午骰子,输了三万。
       「得,刘寄奴,我也知道你没钱,干脆把你绑在马桩上,让爷们儿乐一下呗!」刁逵这人不地道,成心羞臊人。
       刘裕记了仇,日后发迹,便将刁逵杀了。
       但是关于赌这件事,刘裕一直耿耿于怀,他不相信自己没有赢的命。
       他又有了新目标:死党刘毅。
       一干人聚众玩「樗蒲」,桌上的筹码堆积如山,五枚骰子扔得「兵乓」响。
       前面几位手气一般,「二刘」排在最后。
       刘毅也是赌神在世,潇洒一扔,哇塞,全白!雉!
       「哈哈,要不下一把我不扔了?你们没人扛得住!」刘毅得意忘形。
       刘裕是这伙人的老大,脸上有点挂不住。
       「别忙,我来试试!」
       只见他装模作样一阵摆弄,又是气沉丹田,又是闭目凝思,猛然一丢手,「哗啦啦」……五枚筛子在碗中欢腾跳跃。
       顷刻之间,其中四枚都停在了黑面,唯有一枚还在急速运转。
       「卢!卢!卢……」好个刘寄奴,二目圆睁,青筋暴露,疯狂打call,活脱脱一条赌棍的形象。
       末了,骰子果真就停在了黑的一面。
       六六六!
       刘毅的脸色变得与骰子一般黑,眼看胜利到手,突然出了状况,哪个晓得刘裕有没有出老千?
       从此,二人心生间隙,以至后来反目成仇,刘裕诛杀刘毅,扫除了自己夺权的一大障碍。
  •  
       刘家子孙好赌大概是有遗传。
       刘裕之子,著名的「刘草草」(宋文帝刘义隆,辛弃疾词:「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就是说的他)。
       是史书记载的一代明君,不过不正经起来也着实操蛋。
       内侍羊玄保是位围棋高手,常常侍奉左右,偏偏刘草草是个臭棋篓子,每每要见个高下,还屡败屡战。
       这一次,刘草草猪油蒙了心,自称棋艺大涨,一定要灭了老羊。
       羊玄保笑而不语。
       「别笑,要是再输给了你,朕封你做个郡守。」
       一语成谶,羊玄保托着宣城太守的任命诏书,美滋滋地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皇帝回味。
  •  
       宋文帝尚好,言出必行,他的儿子——宋孝武帝刘骏,就有点不地道了。
       小刘和臣下颜师伯玩「樗蒲」,手气甚好,扔出一个「雉」,乐得手舞足蹈。
       老颜也不着急,轻轻一晃,就是一个「卢」。
       刘骏面沉似水,颜师伯颇会察言观色,一甩长袖,遮住骰子,「刚才不算,我手抖了!」
       再玩几把,颜师伯手气急转直下,当场累计输掉一百万。
       刘骏心满意足。
       「哎,让爱卿输这么多,那怎么好意思?这样吧,吏部尚书你要不拿去做做?」
       「谢主隆恩!」 颜师伯输了百万钱,倒换来个高官,值!
       还是这位刘骏,体会到了赌的魅力——居然可以躺着挣钱!
       他公开设场子聚赌,强行规定:各地刺史郡守,任期结束时务必回京城一趟。也没有其他大事儿,就是与皇帝现场赌两把。他一定要让这帮人把在任上吃的钱吐一点出来。
  •  
       南方的皇帝,如此滥赌;
       北方的皇帝,也不遑多让。
       而且一来就玩一票大的。
       十六国中的后凉,创始人吕光,一个孔武有力的角色。
       由于后凉地处西北,国贫民穷,搞经济建设太难了,只得另想办法。
       恰逢西域龟兹国进贡,奇珍异宝摆得满坑满谷。
       吕光觉得无甚亮眼的东西,兴趣不大。
       他一拍脑门,脑回路重新拧上发条,直接开设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皇家赌场」,邀请西方的客人参与其中。
       双陆、樗蒲、投壶、握槊…各种赌博游戏,龟兹人看花了眼,更兼几杯黄汤下肚,撸起袖子就开干。
       他们哪里懂得其中的奥妙,糊里糊涂着了道,远途进贡送一份,坐下玩游戏又给一份,您说这趟冤不冤?
       吕光捂着嘴偷乐,真是和气生财哟!
       一国靠这种伎俩敛财聚钱,注定好不了,十年之后,后凉就亡国了。
  •  
       到北朝末期,一代枭雄宇文泰雄踞关中,此人别的都好,唯独爱赌。
       据说他公然把国库里的绫罗绸缎搬出来,作为征战有功的将士玩樗蒲的赌资。
       抽空了库房,宇文泰见众人还不尽兴,只好把随身佩戴的裤腰带解了下来。
       「看见没,黄金做的!谁要扔到‘卢’,归他!」
       这可是无上的荣誉!大家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扔!
       兴许是之前运气用尽,诸将无论咋扔,就是扔不到「高端黑」。
       「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宇文泰乐呵呵地又把裤腰带给系了回去。
       既收买了人心,又保住了脸面,一举两得。
  •  
       皇帝嗜赌,臣下焉能不防效?
       特别是一些名流大咖,均是赌博事业忠实的实践者与宣扬者。
       西晋名士王衍,不但模样俊秀,更擅长吹牛辩论,风头一时无两。
       司马炎的堂叔彭城王司马权上门拜访。
       王衍嫌他颜值不如自己,又不大会说话,便想了一个损招:和他玩射箭。
       王衍是名流,各种技能在身不是盖的,年岁已高却偏要爱慕风雅的司马权岂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输得那叫一个惨。
       这都没什么,老王爷主要心疼赌资——一头牛。
       这不是一头普通的牛,是牛群中的博尔特,特能跑。
       估计司马权是常坐牛车的,不把「牛尔特」当牛看。
       「这样吧,如果你是想把牛当作坐骑,我心甘情愿奉上;如若只是想尝尝牛肉,我拿二十头肥牛来换这一头,如何?」司马权耍起了赖皮。
       「那怎么成,我就是要吃一吃‘牛尔特’的肉,看是咸的,还是甜的!」王衍还来劲了!
  •  
       名士中有王衍这类艺高人胆大的,也有温峤这种实打实赌徒性质的。
       温相公是真心喜欢赌,喜欢那种一掷千金的刺激和快感,遇到谁就和谁较劲。
       一次竟然跑到停泊在秦淮河边的一条船上,与一帮素不相识扬州人开干。
       他怎会知道,这帮人就是当年的「温州炒房团」——组团出动,频出老千,温峤傻子似的入了坑,输得个精光。
       怎么办?
       这一把眼看又要玩儿完,再输下去,连裤衩都没了。
       正在着急,偶然瞥见旁边掠过一条小舟,看那背影,极像好友庾亮。
       温峤也顾不得许多,大呼小叫:「老庾救我!」
       庾亮也是当时的士族大家,区区蝇头赌资还是给得起的,慷慨解囊,救下了温峤。
  •  
       温峤好赌,多少也影响了他的一位挚友桓温。
       桓温与刘裕颇有几分相似,年少家贫,怎奈好赌,欠下外债无数。
       债主催债太急,逼得桓温离家出走,四处筹款。
       找到死党袁耽家里,正赶上袁家有长辈过世,府上披麻戴孝,白茫茫一片。
       桓温倒好,不去送份子钱,反而来讨钱。
       他站在门口,搓着衣角,羞答答地半天吐不出句话。
       袁耽智商情商双高,一眼看出端倪:「哎呀,是不是那事儿啊?」
       「嗯啊!」桓温对上了暗号。
       袁耽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二话不说,脱去丧服,揣着孝帽,拉着桓温,直奔债主家里。
       名场面来了!
       袁耽叼着牙签,脸上挂笑,全程Cosplay发哥,三下五除二,就把桓温输的本都捞了回来。
       债主服了,甩手一脸汗,MD,输了快一百万了!
       「阁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赌王’袁彦道(袁耽表字)吧?」
       袁耽不答话,继续摇动骰子,高声叫喊,中气十足,直冲云霄。
       差不多斗到掌灯时分,桓温的身份已换成了「大债主」。
       之前的债主,此刻眼神黯淡、无精打采。
       「干嘛呢?专心点好吗,这儿正赌钱呢!」
       袁耽掏出那顶白色的孝帽,劈脸扔向对方:
       「喂,现在该认识你袁大爷了吧?」
       后世苏东坡有佳句刻画这段场景:
       「颇忆呼卢袁彦道,难邀骂座灌将军」。
       「赌神」袁耽与「酒仙」灌夫,都是业内翘楚,名士风范十足。
  •  
       由于袁耽的「言传身教」,桓温逐渐有了点潇洒不羁、沉着淡定的气质。
       若干年后,他将要统兵讨伐割据四川的汉政权,东晋朝中一帮人纷纷表示不可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
       唯独刘惔力挺桓温:「桓公此去,定能马到功成!」
       「给我们个理由,先?」
       「理由?我看他平时玩樗蒲,大手笔,大玩家是也!」
       事实证明刘惔的眼光贼准,在牌桌上大气沉稳的桓温,局势判断极为准确,没费多大功夫,就解决了四川问题。
  •  
       桓温一生辉煌,最大的Bug有二:
       一是学曹操不彻底,二是没有得到谢安的支持。
       作为豪门的代表人物,谢安潇洒旷达、风度颇佳,才艺过人,好赌也是一大特长。
       不过他最好的赌艺是下围棋,而且愈是大事临头,愈要赌上一把。
       淝水之战当夜,侄子谢玄统兵出征,特意上门向他请示。
       谢安二话不说,拉着他入席对弈,还以一幢价值不菲的独栋半山别墅作为赌资。
       谢玄身负重任,心不在焉,哪里有心思与他手谈?
       输得一败涂地。
       谢安博得一票大的,乐不可支,转身对观战的外甥羊昙说:
       「别墅归你了!」
       城会玩,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  
       少有人知,王羲之是赌场上的「专家」,常常是左手挥毫,右手掷骰。
       这种骚操作,随着基因,直接影响到了儿子王献之。
       才几岁大,小王无师自通,弄懂了樗蒲的玩法。
       一次,老王领着一帮人聚赌,小王聚精会神躲在后面观看。
       不多时,倒霉孩子拍着手大呼小叫:「不得了,南边的客人要输啊!」
       大伙儿都瞅着王羲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
       王羲之赶紧赔笑:「犬子无知,信口雌黄罢了!」
       话音未落,坐在南边那位客人果真就输了。
       啪啪打脸。
       赌客们不服,以为熊孩子淘气,纷纷让献之接着下注
       结果每注必赢……天生赌神是也!
       王羲之拉着儿子上下打量:靠谱,把你老子的技能都复制过去了!
  •  
       有人说,好赌之人一定都人品极渣吗?
       未必!
       桓温、袁耽二人是赌博之交,看似塑料兄弟情,私下感情却是极好。袁耽宁可丧事不做,也要去帮老友把钱赢回来,后来更是吵吵着要把妹妹嫁给他——当然,除非他已经嫁人的两个妹子离婚。
       所以,赌,乃名士高人天性,它是魏晋风度的另一种写照。
       俗人嗜赌,只能搞得一地鸡毛。
       潇洒飘逸地扔骰子,连往兜里裹钱都是那般从容
       一般人学不来的!
       奉劝各位,别一心想做赌神,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也!
  • 参考资料: 《世说新语》《南史》《北史》《晋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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