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温少卿特意发微信关心一下邻居,特别简单的两个字。
“输赢?”
丛容回复得也简单。
“输了……”
温少卿看着那两个字似乎能觉察到她的郁闷,可他哪里知道丛容的郁闷并不来自输赢。
谭司泽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一转头看着丛容对着手机出神便八卦地凑过去看,“看什么呢?”
丛容动作极快地锁屏,“没什么,对了,我输了官司心情不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我手里有几个委托转给其他人吧。”
谭司泽一愣,“大姐,做律师的谁没输过官司啊?再说你输给老前辈有什么丢脸的?你拿这个当借口太牵强了吧?”
丛容皱了皱眉,“真的这么牵强吗?可我暂时想不到别的理由了,你就凑合着听吧。”
说完抬手揉了揉眉心,“跟老前辈打一场官司要老十岁。”
谭司泽摇头,“我拒绝。”
丛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上诉。”
谭司泽依旧摇头,“驳回,维持原判。”
丛容皱着眉想了一下,转过头指着自己的后脑勺,“我病了!头上撞了一个大包!不信你摸摸!”
谭司泽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她,“我才不摸!丛容,你别给我下套,我一旦和你有了肢体接触就说不清楚了!你一定会拿什么骚扰女同事啊之类的威胁我!大家都是学法律的,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说完转头对一旁纯洁的实习生说:“丛律师的这招你们可以学习一下,很好用,不过不要在我身上用。”
丛容的休假计划破产,她也没了吃饭的心情,随便应付了几口便回了律所。好在快到周末了,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当天下午丛容下班后路过小区超市时顿了一下,转身进去买食材,如温少卿那天所言,买了吐司面包和南瓜准备送到温少卿家。
买完之后回到家门口,看到对面紧闭的大门时,她才想起来早上温少卿跟她说要值夜班的事。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家洗了澡便早早睡下了。
可温少卿的夜班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半夜忽然送来一个急诊病人,他和陈簇搭档一头扎进手术室,手术前前后后进行了快六个小时,最关键的部分结束之后,几个助手都是一脸疲倦却又不敢放松的模样。
温少卿和陈簇都是战场上的老手,知道这个时候最容易阴沟里翻船,两人对视一眼后,温少卿忽然老神在在地开口:“陈医生给大家讲个段子缓和一下气氛吧。”
一群助手和护士在经历了精神高度紧张和高强度的肉体摧残之后,皆是一脸期待地看向陈簇。
陈簇应邀开讲,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弯起的眉眼可以看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桃花和菊花一起出去旅行,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为什么桃花过了,而菊花过不了?”
众人来了兴趣,“为什么啊?”
“因为菊花是易爆品啊。”陈簇受了自己那个宝气的女朋友的影响,现在也能这么一脸温和轻声细语地讲荤段子了。
一群人恍然大悟,继而笑抽过去。
有才进医院的新人一脸错愕地看着陈簇,“陈老师,你太深藏不露了!”
陈簇也哈哈笑了两声,“都是我女朋友给我讲的。”
护士长在一旁搭腔:“这个我证明,陈医生在找这个女朋友之前讲的都是冷笑话,类似这种:‘从前有一只熊猫,它到一家饭店点了菜就开始吃,吃完之后掏出一把枪乱放几枪走了。饭店的老板就问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熊猫就说,你查一下字典。老板发现字典上写着:Panda:an animal,eats shoots and leaves.’一开讲别人还以为进了太平间。直到有一次手术的时候讲了个荤段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偏偏那场手术是现场直播供大家观摩的,当时就炸开了。手术之后主任叫住陈医生,为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以后录视频的时候不许讲荤段子。连院长都追着我问,陈医生的女朋友是谁,以前多纯良的一个人啊!”
一群人笑哈哈地乐了半天,麻醉师凑过来怂恿温少卿,“温老师也讲一个吧。”
温少卿一边做着收尾工作,一边一本正经地开口:“知道史上最简单最污的对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
温少卿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哦。否。”
“没了?”
“没了。”
“什么意思?”
温少卿微微挑了挑眉,几个男孩子很快反应过来,坏笑着开始解释。
“太污了!”
“学医的还怕什么污?”
“温教授果然是可荤可素,能文能武啊!”
“还有吗?还有吗?”
“还有?”温少卿手里不敢松懈,嘴上回了一句,“莞尔一笑算吗?”
“哈哈……这个我懂!”
刚才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空,一群人又进入战斗状态,温少卿和陈簇相视而笑。
手术结束之后,温少卿和陈簇累得只剩下靠在墙上缓气的力气了。护士长换了衣服走出来,看着两个人笑,“知道吗?这群小朋友最喜欢跟你们俩搭手术。”
温少卿揉揉眉心,苦笑一下,“是吗?”
中年妇女护士长坚定地点点头,“嗯,不仅可以近距离观摩精湛的手术操作,还可以听到最新的段子,关键是颜值还高。所谓人美活儿好,荤素皆宜,荤得恰到好处,无伤大雅,老少皆可,自然受欢迎啊。”
陈簇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刚才好像也录了视频,如果明天主任来教育我们的时候还要麻烦护士长帮忙挡一挡。”
护士长拍拍胸脯,“这个是自然,不听话就让他睡客厅!
温少卿和陈簇刚回到休息室躺下,又被叫了起来。
温少卿看陈簇脸色实在不好看,便拍拍他,“你休息吧,我去看看。”
陈簇状态确实不好,深深皱着眉揉了揉脑袋,“好像有点感冒了,忙不过来就来叫我。”
谁知温少卿一走就没再回来,陈簇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才起来,在病房转了一圈没看到温少卿,便去护士站问。
小护士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刚刚又送来一个急诊,在手术。”说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来今晚是消停不了了。”
陈簇还想具体问问,电话响起来,小护士接完苦着一张脸,“陈医生,准备接病人……”
温少卿再从手术室出来已经过了交班时间,他揉了揉脖子,心里有些郁闷。他的运气一向不错,夜班基本上是一觉到天亮。科室里命最火的是陈簇,一上夜班就抢救不断。所以不管医生还是护士最怕和陈簇搭班,一般人镇不住,也只有温少卿可以勉强压一压,说来也邪门,以往他跟陈簇一起夜班也就是偶尔会有急诊,可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停下来过啊。
他交了班在办公室门口碰上准备下班的陈簇,拉住他开始质疑,“你昨晚没拜夜班之神吧!”
陈簇也是累得不行,揉着脑袋敷衍他,“拜了,拜了。”
正是上班时间,不少来接班的医生护士听了这话便停下来讨论。
“看来昨晚是东风压倒西风了。”
“你是说昨晚温医生被陈医生压了?”
“我可没说!”
这话说得暧昧,学医的人一向尺度大,听了纷纷大笑。
陈簇看着温少卿的脸越来越黑,赶紧澄清:“别乱说话!我可不敢压他!”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一群人又大笑起来,“那看来陈医生一直都是下面那个!”
温少卿懒得理这帮人,在人堆里看到排班助理,便指了指陈簇,“近期不要把我跟他排一个夜班,他最近火大,我镇不住!”
陈簇无辜地笑起来。
排班助理推了推眼镜,一脸惊喜,“夜班之神一般都欺负菜鸟啊,怎么您二位也被虐了?等等,我要记下来发到医院的论坛上啊,题目就叫:百年难遇,两位临床担当集体被夜班之神虐。”
温少卿和陈簇俱是一脸无语。
一群人笑完正打算散了,忽然有个实习医生弱弱地站出来,“呃……对不起,温老师,陈老师,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穿了红的。”
温少卿扫他一眼,眼睛里带着疑惑,没看到红色啊?
那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内衣。”
这下连一向说话都不大声的陈簇都怒了,“不知道夜班不能穿红的啊?!容易见血!”
那人汗颜,“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要这么迷信嘛。”
一群人集体回了个:“闭嘴!”
医护人员对于上夜班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很敬畏的。
陈簇终于洗刷了冤情,温少卿抚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顺便提议近期两人大概气场不和暂时还是不要一起夜班了。
陈簇看着他的背影抗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明显还是不相信我嘛!”
温少卿以沉默表示就是对他不信任。
第二天早上丛容自然没有热乎乎的早饭吃,啃了两口冷面包便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温少卿站在电梯口扶着墙壁一动不动,她马上跑过去,“你怎么了?”
温少卿听到声音刚想睁开眼睛身体便晃了晃,丛容立刻伸手扶住他。他顺势低头靠在她肩上。他才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可气息静静地扑洒在她的颈间,却又带来微微的热、浅浅的痒,让丛容的脸渐渐红起来,却又不自觉地微微用力想要撑住他。
过了半晌才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昨天白天做了三台手术,晚上做了一夜手术,没吃饭,血糖低,头晕。”
丛容垂眸看他,面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刚才的声音也低沉嘶哑得厉害,大概真的是累坏了。
她一边撑住他,一边伸手从包里翻出一个铁盒,“我这儿有糖,你先吃一块。”说完倒出一颗递到他眼前。
温少卿低头看了一眼,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薄荷糖?”
丛容不明所以,“薄荷糖也是糖啊。”
他沉吟了一下:“我不喜欢薄荷。”
丛容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有种总算扳回一局的感觉,心里坏笑脸上却依旧淡淡的,“是吗?那你别吃了。”
温少卿不再说话,闭着眼睛等着眩晕过去,不知是血糖低还是被丛容气的。
丛容到底不忍心,又把手心里的糖往他嘴边递了递,“先吃了再说吧。”
温少卿慢慢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低头凑到她手心里,微微启唇,舌尖一扫把糖含进嘴里,而后直起身站好,轻声开口:“谢了。”
温热湿滑的感觉从手心扫过,掌心酥麻,丛容脑子一热,连带心底都有些痒,异样的情愫越积越高,满满得就要溢出来了。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收回手,握起拳头放到身后,似乎想要掩饰什么。
过了半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在心里咆哮,都这个时候你还撩我!
咆哮完又忍不住抬头去看虚弱地靠在墙边的人,那张脸此刻竟有种诱人的病态,看得她心里痒痒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果然撩不撩都是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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