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
高坐上首的真神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罗刹地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
被半空中投下的清冷目光缓缓扫过,青漓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面色惊愕,说不出一句话来。
数千数万妖族齐齐抬头,眼瞪大,仅剩的百来个仙将屏气垂着眼,当做没听到一般,就连一直保持着风度的妖皇面上也露出了古怪之色。
公正明义?仙族一向自诩上仙,做做事自是无可厚非的按着这个原则来,妖族虽说天生好战,性子邪肆,可要执掌一族,这四字也缺不得。
亘古便执掌上古界,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上古真神却当着仙妖说出‘公正明义是个什么东西?’的话来,众荒诞之余也只得心下凄凄:您老要是不遵守,这的确还真不是个东西!
青漓嘴唇动了半天,望着上首之才堪堪吐出三个字:“不是个……”东西一词便再也说不出口。
“本君虽有言先不介入两族之争,但弑神花不出地狱乃上古律条,妖皇,是谁将弑神花带出地狱?”上古不再看青漓,将目光投妖皇身上,神色冷凝。
森鸿虽已晋位上神,但上古看罗刹地上丧命的妖兵中死于弑神花的亦不少,以他的秉性,自是不会将此等魔物带出祸害族,
妖皇还未说话,不少妖兵和仙将倒是齐刷刷的朝森鸿身后的青漓看去,见众此般模样,上古焉有不知的道理,略一挑眉,目光重新回到青漓身上。
“区区妖君,竟能将弑神花从地狱带出?”
“神君容禀,青漓一时错念,才会……”青漓跪倒地,俏丽的面容略显惊慌,朝妖皇求助看去。
“神君,青漓犯下三界律条,已罚她淬妖洞中受过百年,还请神君网开一面。”青漓就算再错,也是为了妖界,森鸿凝神片刻,上前一步求情。
上古单手轻叩石椅上:“妖皇,若今日不,弑神花逃出罗刹地,可知三界会有怎样的祸乱?”
想起刚才丧生弑神花下的妖兵,妖皇一时滞声,面色迟疑,不再言语。
见上古没有息事宁的意思,青漓掩下的眼底划过一抹愤恨。
上古挥手,一道神力落青漓身上,淡淡的紫光逸出,挡开了上古的神力,护青漓身前,上古挑了挑眉:“这便是能将弑神花带出地狱之底的原因?”
妖异的紫光带着淡淡的神威,让青漓周围的妖兵不自觉的退让开来。
青漓突然退后几步,神情惊慌,脸色惨白。众讶异的看着这一幕,连妖皇神情也略有动容。
当年青漓用妖丹救了森羽一命,之后不仅安然无事,妖力亦大涨,妖界中只当她妖狐一族血脉觉醒才会有此造化,哪里想到青漓体内竟有如此强横的妖力护体,若是他没看错,这分明是真神的气息!
“百年拘于淬妖洞?”上古抬眼朝妖皇看去,笑道:“森鸿,有这股妖力护着,恐怕这淬妖洞的冰刑也不过如此吧!”
森鸿低头,压下心底的惊骇,恭声道:“神君,是森鸿失察。”
这股神力想必就是青漓妖力大进的原因,上古神君未必不知来于谁,却偏偏刻意不提……
“青漓,将弑神花带出地狱之底,妖皇罚了百年冰刑,本君就网开一面,从轻处罚。”上古似是漫不经心,看着跪地上的青漓,神情越发淡漠。
弑神花乃三界至邪之物,将此花带出之,心性必是阴沉鬼魅。将这神力留她身上,迟早会出祸事。
青漓听之一喜,抬首欲谢,却看到上古面上神情的时候心底狠狠一沉。
“这护身神力散于身……便是祸乱三界的代价!”
声停,银光自上古手中挥出,凝成闪电朝青漓身上劈去,紫色的光幕碎裂,青漓整个升至半空,淡紫的神力一缕一缕自青漓眉间逸出,消散于空中。
“神君手下留情!”青漓悬空中,面色惊恐,她妖族中能有如今的地位,全凭当初天启赠与她的一道神力,若是失去,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银色的神力青漓周身笼罩,众只看见青漓脸色瞬间惨白,求饶声戛然而止,妖娆的面容扭曲而怪异,神力从身体散出的声音犹为刺耳。
青漓能从一介下君修炼至此,想必妖丹早已与那古怪的妖力融为一体,若是要强行除去,无异于剔骨去肉之痛……更何况妖族中强者为尊,她日后恐怕再无半点前途可言!
望着石座之上面色平静淡漠的上古,场的仙妖齐齐打了个寒颤,低下头神色更为恭敬。
忐忑的静默中,两道强横的神力罗刹地天际传来,妖皇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让身后的妖兵退后了数米。
看来天宫的终于到了……
两道影出现罗刹地上空,看着悬于空中的青漓,亦是一愣,朝上古行了一礼天后才怒声道:“森鸿,对景涧做了什么!”
“陛下,二殿下为了护住界门,已经……已经……”一旁的仙将哽咽难语,低下头眼眶泛红。
天帝脸色沉到了极点,同样怒视妖皇,眼中有股子化不开的悲痛。
上古倒是没想到暮光和芜浣会有此一问,遂皱眉道:“景涧……?”
她来的时候凤染已经涅槃,自是不知道还有个景涧,天启倒是提过凤染和暮光之子景涧有些瓜葛,难道她选择涅槃,也和此有关?不知为何对这个名字有些莫名的熟悉,上古抬眼朝两方看去。
“天后,何必如此愤慨,当年父皇不也同样被们逼得战死,今日景涧的下场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森鸿眼带煞气,冷声道。
“……!”
凤羽扇陡然出现天后手中,化为半丈大小,朝森鸿而去。天帝亦是脸色铁青,负身后的双手青筋毕露。
赤红的长戟迎上五彩羽扇,庞大的灵力让整个罗刹地上空扭曲起来,森鸿既要护着妖兵,又要迎战天后的怒火,自是有些不敌。
被这交战的神力影响,天界界门前的灰白火焰发出微弱的悲鸣,上古眼一冷,银色的神力降半空,将两股灵力化为虚无,两被震得退后数步,齐齐望向石座上脸色冷凝的上古。
“再说一次,仙妖之争不会插手,但是凤染涅槃之前,谁要罗刹地动武,便是与作对!”
两方阵营间骤然燃起炙火,威严冷清的声音罗刹地上空响起。
天后这才注意到仙界界门前的炙白火焰,脸色一变,嘴唇抿紧退到天帝身边。
一旁仙将朝上古跪下:“真神,二殿下他是为了们才会用兵解之法来护下界门的,还请神君撤下炙火,让等与妖皇一战,即便身死,也所不惜!”
‘们……’这个‘们’自然也包括了凤染,看着仙将眼底毫不掩饰的仇恨,上古叹了口气,交战万年,两族血仇结下,谁对谁错,早已无法评说。
“们若是死了,景涧这条命不就是白丢了。”上古肃声道,朝暮光看去,见他眼底悲凉一片,有些不忍,叹声道:“暮光,六万年不见,想不到再见竟是此般光景。”
天帝朝上古望去,躬下了身:“神君,暮光愧对神君所托,仙妖万年不得安宁,皆乃暮光之错,身为一界之主,本该息事宁。只是……”暮光抬首,声音似是瞬间苍老下来:“丧子之仇,若不报,枉为父者!”
他对着上古低下头,行半礼,身形萧索。
妖皇轻哼一声,嗤笑道:“暮光,仙族命值钱,难道妖族就是泥捏的不成?当初天后战场上逼死父皇时,何等风光,兵临妖界时,又是何般狂妄,可曾想过也有今日?仙妖之战非族之错,即便今日不敌,森鸿也不会再退半步!”
森鸿上前一步,眉目凛冽,比之天帝的悲凉,背水一战之心亦不遑多让。
“说得好,妖族皇者当如是者!”豪迈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两道影划过天际出现罗刹地上空,一身青袍的三火笑意吟吟,满脸赞赏:“森鸿,倒是比老子有胆子得多!”
常沁朝界门前灰白色的火球看了一眼,轻舒一口气,退到妖皇身后,看着三火的神情有些无奈。
她得知凤染来了罗刹地,便知道不好,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妖皇神色惊喜,朝三火点了点头,颇为感激。三火虽是半神,可他白玦真神身边多年,一身神力比之他亦不遑多让,有他,即便是天帝天后出手,也能全身而退。
上古懒洋洋的看着两方剑拔弩张,三火满脸嚣张,装没看到她,眉扬了扬,正欲说话,青漓已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她这才想起被暮光和芜浣一打岔,刚才这事倒是忘记了结尾。
见众都不出手,常沁想了想,上前一步用妖力拖住青漓,对这情景有些讶异。
青漓用力推开她,摔倒地,浑身颤抖,她努力站起,却连一丝的妖力也使不出,一身妖力散之□,比低等妖将都不如。常沁望过来的目光犹若针刺,青漓抬首,望向上古的方向,满脸怨恨,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可怖。
她转过头,看着几步之远的常沁,一双眼红的诡异:“常沁,满意了,现妖力尽失,再也和抢不了森羽了,是不是很得意?”
常沁皱眉,冷声道:“和森羽几百年前就没有瓜葛了。”
“哦……差点忘记了,第三重天和他恩断情绝。”青漓嘴角带笑,转头望向上古:“当年还是凤染和上古神君帮的,看这记性。”
常沁脸色微变,朝上古看去,嘴角发苦。
数月之前,天启真神和白玦真神同时三界颁下御旨,令仙妖两族任何不得再提后池上神之事。此前她听说上古真神不久前拜访苍穹之境,常沁心底狐疑,以后池的性子,即便是恢复了真神的身份,也不可能对古君、柏玄之死毫无芥蒂,刚才遇到了三火,相问之下才知原来觉醒的上古真神早已不记得百年前后池之事,心下唏嘘之余也有些庆幸,当年的事若被上古真神知晓,上古必会和白玦真神反目成仇,那受白玦真神庇佑的妖界……危矣。
上古缓缓坐直身子,眼中漫不经心的神色消失,看着面色微变的众眼角微扬。
“上古神君,此事才过两百年,想必您还没忘记。”青漓笑意盈盈,见上古神色微凛,从地上爬起,拂了拂裙上的灰尘:“当初之恩,今日之情,青漓真是受宠若惊,不敢相忘。”
“这小狐狸真是有趣,说说吧,这恩情,想怎么报?”上古托着下巴,神情莫测。
“青漓不敢。”青漓低下头,一步一步朝上古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似用尽了全力,却偏偏毫不停歇:“神君说罔顾三界律条,可青漓纵使再离谱,又怎及上古神君……盗聚灵珠、镇魂塔、聚妖幡,为一己私利弃三界众生于不顾;怎及神君被两界之主放逐无名之世百年,沦为三界笑柄,怎及神君当日苍穹之巅……”
“住嘴,妖狐,神君座下,安有妄说之地!”天后突然出声,神色冷厉看向青漓,负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当初天启所说之话言犹耳,若是上古知道一百年前的真相……
青漓偏头望向天后的方向,眼露不屑,嗤笑道:“天后陛下,听闻上古界时乃上古神君座下神兽,百年前的那些小事,到如今上古神君也没有发作于,想必没有放心上,又何必担心。”
她不知道为何白玦真神会严令妖界不得提起后池之事,但如今她一身妖力尽毁,半生尽送,还有什么好怕的,那些威风凛凛的上神,也有不堪的过往,高坐云台又如何,亦不过是些俗物罢了!
别不敢说,她偏要当众提起,踩尽上古的颜面!
“……”
天后脸色铁青,心底不安更甚,五彩灵力现于手,朝青漓挥去,却触到她额间的一瞬间被接住。
似是被天后眼底的阴郁杀气所惊,青漓倒退两步,终于有些后怕起来。
“芜浣。”上古收回神力,朝芜浣扫了一眼,声音略高:“盗三宝、被两界之主放逐天际?”
见芜浣神色略带慌乱,暮光亦有些无措尴尬,上古从石座上起身,神情幽幽,立于半空,缓缓朝青漓走来。
她停于青漓上方,黑发扬展,神态睥睨:“盗三宝?青漓,聚灵珠、镇魂塔、聚妖幡乃当年用混沌之力所创,这三件东西,本就归所有,区区三件灵器,若要,还担不起‘盗’这个字。”
“至于放逐天际……”上古唇角微勾,眼微垂:“是上古也好,后池也罢,除非愿意,否则没有可以逼放逐无名之世。”
玄色的衣袍逶迤华贵,青漓怔怔的看着上古,被她眉宇间的淡漠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说的没错,当年擎天柱下,是后池自削神位,自放逐天际,即便是两界围剿之下,她亦没有半句讨饶。
“至于苍穹之境……本君之事,还轮不到来评说。”
即便是她忘却前尘往事又如何,她上古之事,是是非非,自有她来断定。
天后听到此话,暗自轻舒一口气,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上古停声,立于半空,看向仙妖两方,眉宇肃然。
“传本君御旨,妖君青漓,妄动地狱弑神花,违三界铁律,幽于地狱之底弑神花之畔,他日丧于弑神花之妖兵魂归本位之日,方是青漓出地狱之时。”
银色的卷轴划破苍穹,出现罗刹地彼端,墨色的上古梵文现迹于天际,凝聚成形长久未化。
“谨遵神君御旨。”
罗刹地上空,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天帝、天后、妖皇退后一步恭声行礼,仙妖两族半跪于地。
众垂下的眼底震惊莫名,皆未曾料想上古真神竟会降下如此惩罚来。
丧于弑神花之口的妖兵,魂魄大多散于三界,运气好的几百年便可轮回再生,若运气不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亦有可能,那如此一来青漓之刑皆由枉死的妖兵缘法来定,不可谓不公平。
但地狱之底,炙火永生,万世黑暗,世间最凶恶孤寂之地莫过于此。
青漓脸色惨白,退后几步瘫倒地,眼底俱是恐惧,上古高立云端,仿若神祗,神情淡漠,视她如蝼蚁。
满座仙妖,无敢说半句话。就连刚才神情倨傲的天后亦脸色泛白,唇角轻抿。
她蜷缩着退后,指尖触到一物,回转头,唯有常沁皱着眉看她,神色间似有怜悯。
千年为敌,若她当初不曾对森羽心生妄念,处处和常沁一教高下,一步错,步步错,可会沦于至今。
可是……若她无欲念,到如今也只能是一只挣扎于妖界底端的小小妖狐,又何来和森羽的千年相守,妖界中百年尊崇,她没有错……
青漓眼底俱是疯狂,抬首朝上古望去:“上古,是真神又如何?诅咒,他日如一般生死不得!”
上古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手一挥,黑色的光柱自地狱而出,穿过云海,将青漓笼罩内,凄厉的喊叫戛然而止。
众心惊之余,只看到黑色的火舌将她的面容吞噬,咆哮着朝云海之下而去,翻腾落入地狱之底。
罗刹地无声静止。
上古扫视四周,重新坐于石座之上,垂眼道:“本君知道仙妖之争已有数万年,也无意介入这次争端,但今日凤染涅槃,此地兵戈必止,他日谁胜谁败,本君承诺,绝不干涉。”
肃冷之声罗刹地上空淡淡响起,众心中一凛,恭声称是。
青漓的下场历历目,多深的仇怨也得暂时放下,即便是天帝、天后也不敢这种情景下去犯上古逆鳞。
焰火燃烧的声音自仙界界门前传来,众抬首看去,只见那纯白的火焰似是凝聚成实质,威压袭来,天后猛地倒退几步,按住心口,额间沁出冷汗来。
虽然玄天殿内暮光对芜浣失望透顶,可到底刚刚才失去儿子,见她这模样亦有些不忍,忙扶住她低声道:“芜浣,怎么了?”
“凤染涅槃……”芜浣怔怔的看着那团灰白的火球,眼底莫名空洞:“凤皇降世了……”
神罚
高坐上首的真神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罗刹地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
被半空中投下的清冷目光缓缓扫过,青漓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面色惊愕,说不出一句话来。
数千数万妖族齐齐抬头,眼瞪大,仅剩的百来个仙将屏气垂着眼,当做没听到一般,就连一直保持着风度的妖皇面上也露出了古怪之色。
公正明义?仙族一向自诩上仙,做人做事自是无可厚非的按着这个原则来,妖族虽说天生好战,性子邪肆,可要执掌一族,这四字也缺不得。
亘古便执掌上古界,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上古真神却当着仙妖说出‘公正明义是个什么东西?’的话来,众人荒诞之余也只得心下凄凄:您老要是不遵守,这的确还真不是个东西!
青漓嘴唇动了半天,望着上首之人才堪堪吐出三个字:“不是个……”东西一词便再也说不出口。
“本君虽有言在先不介入两族之争,但弑神花不出地狱乃上古律条,妖皇,是谁将弑神花带出地狱?”上古不再看青漓,将目光投在妖皇身上,神色冷凝。
森鸿虽已晋位上神,但上古看罗刹地上丧命的妖兵中死于弑神花的亦不少,以他的秉性,自是不会将此等魔物带出祸害族人,
妖皇还未说话,不少妖兵和仙将倒是齐刷刷的朝森鸿身后的青漓看去,见众人此般模样,上古焉有不知的道理,略一挑眉,目光重新回到青漓身上。
“区区妖君,竟能将弑神花从地狱带出?”
“神君容禀,青漓一时错念,才会……”青漓跪倒在地,俏丽的面容略显惊慌,朝妖皇求助看去。
“神君,青漓犯下三界律条,我已罚她在淬妖洞中受过百年,还请神君网开一面。”青漓就算再错,也是为了妖界,森鸿凝神片刻,上前一步求情。
上古单手轻叩在石椅上:“妖皇,若你今日不在,弑神花逃出罗刹地,你可知三界会有怎样的祸乱?”
想起刚才丧生在弑神花下的妖兵,妖皇一时滞声,面色迟疑,不再言语。
见上古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青漓掩下的眼底划过一抹愤恨。
上古挥手,一道神力落在青漓身上,淡淡的紫光逸出,挡开了上古的神力,护在青漓身前,上古挑了挑眉:“这便是你能将弑神花带出地狱之底的原因?”
妖异的紫光带着淡淡的神威,让青漓周围的妖兵不自觉的退让开来。
青漓突然退后几步,神情惊慌,脸色惨白。众人讶异的看着这一幕,连妖皇神情也略有动容。
当年青漓用妖丹救了森羽一命,之后不仅安然无事,妖力亦大涨,妖界中人只当她妖狐一族血脉觉醒才会有此造化,哪里想到青漓体内竟有如此强横的妖力护体,若是他没看错,这分明是真神的气息!
“百年拘于淬妖洞?”上古抬眼朝妖皇看去,笑道:“森鸿,有这股妖力护着,恐怕这淬妖洞的冰刑也不过如此吧!”
森鸿低头,压下心底的惊骇,恭声道:“神君,是森鸿失察。”
这股神力想必就是青漓妖力大进的原因,上古神君未必不知来于谁,却偏偏刻意不提……
“青漓,你将弑神花带出地狱之底,妖皇罚了你百年冰刑,本君就网开一面,从轻处罚。”上古似是漫不经心,看着跪在地上的青漓,神情越发淡漠。
弑神花乃三界至邪之物,将此花带出之人,心性必是阴沉鬼魅。将这神力留在她身上,迟早会出祸事。
青漓听之一喜,抬首欲谢,却在看到上古面上神情的时候心底狠狠一沉。
“这护身神力散于你身……便是你祸乱三界的代价!”
声停,银光自上古手中挥出,凝成闪电朝青漓身上劈去,紫色的光幕碎裂,青漓整个人升至半空,淡紫的神力一缕一缕自青漓眉间逸出,消散于空中。
“神君手下留情!”青漓悬在空中,面色惊恐,她在妖族中能有如今的地位,全凭当初天启赠与她的一道神力,若是失去,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银色的神力在青漓周身笼罩,众人只看见青漓脸色瞬间惨白,求饶声戛然而止,妖娆的面容扭曲而怪异,神力从身体散出的声音犹为刺耳。
青漓能从一介下君修炼至此,想必妖丹早已与那古怪的妖力融为一体,若是要强行除去,无异于剔骨去肉之痛……更何况在妖族中强者为尊,她日后恐怕再无半点前途可言!
望着石座之上面色平静淡漠的上古,在场的仙妖齐齐打了个寒颤,低下头神色更为恭敬。
忐忑的静默中,两道强横的神力在罗刹地天际传来,妖皇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让身后的妖兵退后了数米。
看来天宫的人终于到了……
两道人影出现在罗刹地上空,看着悬于空中的青漓,亦是一愣,朝上古行了一礼天后才怒声道:“森鸿,你对景涧做了什么!”
“陛下,二殿下为了护住界门,已经……已经……”一旁的仙将哽咽难语,低下头眼眶泛红。
天帝脸色沉到了极点,同样怒视妖皇,眼中有股子化不开的悲痛。
上古倒是没想到暮光和芜浣会有此一问,遂皱眉道:“景涧……?”
她来的时候凤染已经涅槃,自是不知道还有个景涧,天启倒是提过凤染和暮光之子景涧有些瓜葛,难道她选择涅槃,也和此人有关?不知为何对这个名字有些莫名的熟悉,上古抬眼朝两方看去。
“天后,你何必如此愤慨,当年我父皇不也同样被你们逼得战死,今日景涧的下场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森鸿眼带煞气,冷声道。
“你……!”
凤羽扇陡然出现在天后手中,化为半丈大小,朝森鸿而去。天帝亦是脸色铁青,负在身后的双手青筋毕露。
赤红的长戟迎上五彩羽扇,庞大的灵力让整个罗刹地上空扭曲起来,森鸿既要护着妖兵,又要迎战天后的怒火,自是有些不敌。
被这交战的神力影响,天界界门前的灰白火焰发出微弱的悲鸣,上古眼一冷,银色的神力降在半空,将两股灵力化为虚无,两人被震得退后数步,齐齐望向石座上脸色冷凝的上古。
“我再说一次,仙妖之争我不会插手,但是在凤染涅槃之前,谁要在罗刹地动武,便是与我作对!”
两方阵营间骤然燃起炙火,威严冷清的声音在罗刹地上空响起。
天后这才注意到仙界界门前的炙白火焰,脸色一变,嘴唇抿紧退到天帝身边。
一旁仙将朝上古跪下:“真神,二殿下他是为了我们才会用兵解之法来护下界门的,还请神君撤下炙火,让我等与妖皇一战,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我们……’这个‘我们’自然也包括了凤染,看着仙将眼底毫不掩饰的仇恨,上古叹了口气,交战万年,两族血仇结下,谁对谁错,早已无法评说。
“你们若是死了,景涧这条命不就是白丢了。”上古肃声道,朝暮光看去,见他眼底悲凉一片,有些不忍,叹声道:“暮光,六万年不见,想不到再见竟是此般光景。”
天帝朝上古望去,躬下了身:“神君,暮光愧对神君所托,仙妖万年不得安宁,皆乃暮光之错,身为一界之主,本该息事宁人。只是……”暮光抬首,声音似是瞬间苍老下来:“丧子之仇,若不报,枉为父者!”
他对着上古低下头,行半礼,身形萧索。
妖皇轻哼一声,嗤笑道:“暮光,你仙族人命值钱,难道我妖族就是泥捏的不成?当初天后在战场上逼死我父皇时,何等风光,兵临我妖界时,又是何般狂妄,你可曾想过也有今日?仙妖之战非我族之错,即便今日不敌,我森鸿也不会再退半步!”
森鸿上前一步,眉目凛冽,比之天帝的悲凉,背水一战之心亦不遑多让。
“说得好,我妖族皇者当如是者!”豪迈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两道人影划过天际出现在罗刹地上空,一身青袍的三火笑意吟吟,满脸赞赏:“森鸿,你倒是比你老子有胆子得多!”
常沁朝界门前灰白色的火球看了一眼,轻舒一口气,退到妖皇身后,看着三火的神情有些无奈。
她得知凤染来了罗刹地,便知道不好,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妖皇神色惊喜,朝三火点了点头,颇为感激。三火虽是半神,可他在白玦真神身边多年,一身神力比之他亦不遑多让,有他在,即便是天帝天后出手,也能全身而退。
上古懒洋洋的看着两方剑拔弩张,三火满脸嚣张,装没看到她,眉扬了扬,正欲说话,青漓已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她这才想起被暮光和芜浣一打岔,刚才这事倒是忘记了结尾。
见众人都不出手,常沁想了想,上前一步用妖力拖住青漓,对这情景有些讶异。
青漓用力推开她,摔倒在地,浑身颤抖,她努力站起,却连一丝的妖力也使不出,一身妖力散之,比低等妖将都不如。常沁望过来的目光犹若针刺,青漓抬首,望向上古的方向,满脸怨恨,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可怖。
她转过头,看着几步之远的常沁,一双眼红的诡异:“常沁,你满意了,我现在妖力尽失,再也和你抢不了森羽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常沁皱眉,冷声道:“我和森羽几百年前就没有瓜葛了。”
“哦……我差点忘记了,你在第三重天和他恩断情绝。”青漓嘴角带笑,转头望向上古:“当年还是凤染和上古神君帮的你,你看我这记性。”
常沁脸色微变,朝上古看去,嘴角发苦。
数月之前,天启真神和白玦真神同时在三界颁下御旨,令仙妖两族任何人不得再提后池上神之事。此前她听说上古真神在不久前拜访苍穹之境,常沁心底狐疑,以后池的性子,即便是恢复了真神的身份,也不可能对古君、柏玄之死毫无芥蒂,刚才遇到了三火,相问之下才知原来觉醒的上古真神早已不记得百年前后池之事,心下唏嘘之余也有些庆幸,当年的事若被上古真神知晓,上古必会和白玦真神反目成仇,那受白玦真神庇佑的妖界……危矣。
上古缓缓坐直身子,眼中漫不经心的神色消失,看着面色微变的众人眼角微扬。
“上古神君,此事才过两百年,想必您还没忘记。”青漓笑意盈盈,见上古神色微凛,从地上爬起,拂了拂裙上的灰尘:“当初之恩,今日之情,青漓真是受宠若惊,不敢相忘。”
“你这小狐狸真是有趣,说说吧,我这恩情,你想怎么报?”上古托着下巴,神情莫测。
“青漓不敢。”青漓低下头,一步一步朝上古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似用尽了全力,却偏偏毫不停歇:“神君说我罔顾三界律条,可我青漓纵使再离谱,又怎及上古神君……盗聚灵珠、镇魂塔、聚妖幡,为一己私利弃三界众生于不顾;怎及神君被两界之主放逐无名之世百年,沦为三界笑柄,怎及神君当日在苍穹之巅……”
“住嘴,妖狐,神君座下,安有你妄说之地!”天后突然出声,神色冷厉看向青漓,负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当初天启所说之话言犹在耳,若是上古知道一百年前的真相……
青漓偏头望向天后的方向,眼露不屑,嗤笑道:“天后陛下,听闻你在上古界时乃上古神君座下神兽,百年前的那些小事,到如今上古神君也没有发作于你,想必没有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担心。”
她不知道为何白玦真神会严令妖界不得提起后池之事,但如今她一身妖力尽毁,半生尽送,还有什么好怕的,那些威风凛凛的上神,也有不堪的过往,高坐云台又如何,亦不过是些俗物罢了!
别人不敢说,她偏要当众提起,踩尽上古的颜面!
“你……”
天后脸色铁青,心底不安更甚,五彩灵力现于手,朝青漓挥去,却在触到她额间的一瞬间被人接住。
似是被天后眼底的阴郁杀气所惊,青漓倒退两步,终于有些后怕起来。
“芜浣。”上古收回神力,朝芜浣扫了一眼,声音略高:“盗三宝、被两界之主放逐天际?”
见芜浣神色略带慌乱,暮光亦有些无措尴尬,上古从石座上起身,神情幽幽,立于半空,缓缓朝青漓走来。
她停于青漓上方,黑发扬展,神态睥睨:“盗三宝?青漓,聚灵珠、镇魂塔、聚妖幡乃我当年用混沌之力所创,这三件东西,本就归我所有,区区三件灵器,我若要,还担不起‘盗’这个字。”
“至于放逐天际……”上古唇角微勾,眼微垂:“我是上古也好,后池也罢,除非我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逼我放逐无名之世。”
玄色的衣袍逶迤华贵,青漓怔怔的看着上古,被她眉宇间的淡漠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说的没错,当年擎天柱下,是后池自削神位,自我放逐天际,即便是两界围剿之下,她亦没有半句讨饶。
“至于苍穹之境……本君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即便是她忘却前尘往事又如何,她上古之事,是是非非,自有她来断定。
天后听到此话,暗自轻舒一口气,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上古停声,立于半空,看向仙妖两方,眉宇肃然。
“传本君御旨,妖君青漓,妄动地狱弑神花,违三界铁律,幽于地狱之底弑神花之畔,他日丧于弑神花之妖兵魂归本位之日,方是青漓出地狱之时。”
银色的卷轴划破苍穹,出现在罗刹地彼端,墨色的上古梵文现迹于天际,凝聚成形长久未化。
“谨遵神君御旨。”
罗刹地上空,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天帝、天后、妖皇退后一步恭声行礼,仙妖两族半跪于地。
众人垂下的眼底震惊莫名,皆未曾料想上古真神竟会降下如此惩罚来。
丧于弑神花之口的妖兵,魂魄大多散于三界,运气好的几百年便可轮回再生,若运气不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亦有可能,那如此一来青漓之刑皆由枉死的妖兵缘法来定,不可谓不公平。
但地狱之底,炙火永生,万世黑暗,世间最凶恶孤寂之地莫过于此。
青漓脸色惨白,退后几步瘫倒在地,眼底俱是恐惧,上古高立云端,仿若神祗,神情淡漠,视她如蝼蚁。
满座仙妖,无人敢说半句话。就连刚才神情倨傲的天后亦脸色泛白,唇角轻抿。
她蜷缩着退后,指尖触到一物,回转头,唯有常沁皱着眉看她,神色间似有怜悯。
千年为敌,若她当初不曾对森羽心生妄念,处处和常沁一教高下,一步错,步步错,可会沦于至今。
可是……若她无欲念,到如今也只能是一只挣扎于妖界底端的小小妖狐,又何来和森羽的千年相守,妖界中百年尊崇,她没有错……
青漓眼底俱是疯狂,抬首朝上古望去:“上古,你是真神又如何?我诅咒你,他日如我一般生死不得!”
上古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手一挥,黑色的光柱自地狱而出,穿过云海,将青漓笼罩在内,凄厉的喊叫戛然而止。
众人心惊之余,只看到黑色的火舌将她的面容吞噬,咆哮着朝云海之下而去,翻腾落入地狱之底。
罗刹地无声静止。
上古扫视四周,重新坐于石座之上,垂眼道:“本君知道仙妖之争已有数万年,也无意介入这次争端,但今日凤染涅槃,此地兵戈必止,他日谁胜谁败,本君承诺,绝不干涉。”
肃冷之声在罗刹地上空淡淡响起,众人心中一凛,恭声称是。
青漓的下场历历在目,多深的仇怨也得暂时放下,即便是天帝、天后也不敢在这种情景下去犯上古逆鳞。
焰火燃烧的声音自仙界界门前传来,众人抬首看去,只见那纯白的火焰似是凝聚成实质,威压袭来,天后猛地倒退几步,按住心口,额间沁出冷汗来。
虽然在玄天殿内暮光对芜浣失望透顶,可到底刚刚才失去儿子,见她这模样亦有些不忍,忙扶住她低声道:“芜浣,你怎么了?”
“凤染涅槃……”芜浣怔怔的看着那团灰白的火球,眼底莫名空洞:“凤皇降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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