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
待三火垫着步子小心翼翼踩进房间的时候,上古手中的佛书已经翻过了一小半,她神情如常,难辨喜怒,想着报信的二忐忑万千的模样,三火打起精神挺直腰背走上前。
“不知今日晚宴殿下可还满意?”他停上古几步之遥的地方,选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轻声细语,十足小媳妇做派。
“妖皇见识不俗,知情识趣,本君与他相见甚欢。不过,倒是没想到森鸿才几万岁,便拥有半神的妖力,他体内蕴含着两颗妖丹,这是怎么回事?”
听上古只提到此事,三火面上明显一喜,道:“殿下眼若火烛,果然瞧得通透,上任妖皇森简当初虽说妖力散了大半,但一生精血尽藏妖丹之中,临死之际他将妖丹传给了森鸿,这种方法极为凶险,当初也是白玦神君出手相助,才能让森鸿化险为夷。”
“哦,是吗?”难怪森鸿对白玦如此敬服,其中竟有这样一段渊源。
懒洋洋的声音自榻上传来,上古眼也未抬,眉宇未动。
三火满腹的谄媚上古不温不火的态度中熄灭,嘴巴咂了咂,正准备再接再厉,榻上的已抬眼朝他望来。
“今晚很满意,尤其是那一身衣袍,华贵细致,想必费了大心思,本君六万年来头一次接见妖族皇者,倒是劳累了。”
上古眼中沉黑一片,颇为玩味,三火心底一凛,忙跪倒地:“殿下息怒,三火并非有意坏了殿下名声……只是,只是……”
“只是想借之手气走景昭,让白玦和仙界彻底断了干系,日后仙妖大战中好为妖界靠山。又让妖皇以为和白玦关系匪浅,他乃一界之主,定会左右妖族中的口风,此事一传出去,仙界亦会以为倾向妖界,致使仙界心惶惶,自乱阵脚。”上古将手中的书搁膝上,垂眼道:“不愧是渊岭沼泽曾经的王者,一箭双雕着实是妙。三火,难道想这苍穹之境搭个戏台,让和白玦当着三界众来为唱上一场不成?”
三火想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事说小了不过一场闹剧而已,说重了……自是能让他百口莫辩。
“殿下,三火确实是这个心思,也没想过能瞒过殿下,但三火只是不忿天帝和天后,想借殿下之手激走景昭而已,万没有存心戏弄殿下的意思。”三火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委屈。
“别来搪塞于,自己一肚子坏水,还想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上古神情有些不悦,斥责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三火沉声道:“后古界启,三界本各安其事,天帝不满妖皇森简只有上君巅峰之位却执掌一界,遂发动了对妖界的战争。这一战……就几万年没停过,两界死伤无数,到如今仇深如海,根本难以并存,虽有半神之力,但也只能护这渊岭沼泽区区弹丸之地的平安而已。而天后芜浣……纵女成娇也就罢了,当初景阳下界游历时不慎伤了凡,本该受天雷鞭笞之刑,可却被天后堂而皇之护住,三界众生莫不敢言。凤染上君刚破壳时便被天后下令丢弃渊岭沼泽,若非老龙见她可怜,让一颗千年妖树抚养于她,恐怕这凶兽遍布的渊岭沼泽,她根本活不下一日,将族中幼子弃于凶地,如此之,心性又能好到哪里去,天后凭何执掌一界?清池宫屹立三界数万年,当年既能庇佑凤染上君,那想必同老龙想的不差!”
“众皆说妖族嗜血如命,狂暴好战,蛮化未开,可们至少活得磊落,凭什么仙族中能永远高高上,不可一世,们妖族就被视为洪水猛兽,诛之而后快,殿下……生而为妖有什么错?渊岭沼泽偷偷摸摸藏了六万年,既没有为祸凡间,也没有祸乱仙界,只为了能成神而已,可天帝凭何让景涧夺了晋位的机会,让功亏一篑!”
“不是说……是景涧恰巧来渊岭沼泽……”
“殿下,半神和上君相差甚远,若非天帝觉察到要晋位,景涧怎么可能正好出现渊岭沼泽,还随身拿着仙界至宝灭妖轮?”
上古语塞,看着愤慨万千的三火,有些叹然。
暮光,芜浣……六万年不见,他们似是从前,又好像再也不识一般。
“如今两族交战即,天帝天后皆是上神,妖族差之太多,三火已下定决心,无论白玦神君同意与否,都会离开苍穹之境,和妖皇并肩一战。”
三火定定的凝视上古,眼底的忐忑不安慢慢化为了镇定坚持。
上古瞧了他半响,见他瞪得眼睛都累了,缓缓道:“这么愤慨做什么,今晚之事,不追究了便是。”
这些事若是一般遇到,定会愤怒万千,但连森鸿都知道按压于心,八面玲珑,三火活了几万年,心性早就磨成了铁石,又岂会做不到,愤怒不满是有,可也绝不到这股子需要到她面前指天对地的程度。
“谢殿下,刚才守偏殿外,您没看到……景昭回去时的那个脸色,啧啧……”一听这话,三火立马变了神情,笑眯眯道。
“刚才这番话,白玦教了多久?”上古突然道。拖到现才来,想必是被白玦唤去了。
“也没多久,不过一炷香……”三火捂住嘴,神情有些尴尬懊恼。刚才白玦神君说殿下虽懒,心思却活络得很,他还不屑一顾来着。
哪知不听老言,果然吃亏眼前。
“出去吧。”上古摆摆手,看了他一眼,倒是没生气,只是神色有些莫名。
三火如蒙大赦,一骨碌往外跑。
“三火。”身后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三火顿住脚步,回转头,心里小鼓直敲。
“区区一套并蒂莲的衣袍而已,为什么肯定不仅能乱了景昭的心神……还能让妖皇误会和白玦的关系?”
望过来的眼底荡着微不可见的疑惑,三火面色一紧,心底直喊娘,上古神君啊,您老也太难缠了!
“老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碰巧而已。”
“出去吧。”
上古低下头,重新拾起膝上的佛书,三火行了个礼,奔命般飞快的消失门口。
良久,上古微微抬眼,望着三火消失的方向,手指轻叩软榻边上,神情悠远。
想必是白玦先交代了什么,这家伙才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仙妖如今的僵局上去,不得不说白玦很了解她,她一直以为暮光虽护短,可至少没失了公允之心,但三火晋位失败之事,明显和他脱不了干系……而芜浣将凤染弃于渊岭沼泽,他也定是知道其中原因,但却选择了不闻不问……
如今仙界井井有条,要说也是暮光的功劳,两相权衡,瑕不掩瑜,可终究……他再也不是六万年前那个朝圣殿热血沸腾学习下界之事,一心只想好好替她打理仙界的青涩少年。
六万年……终究是太长了。
上古从榻上站起,走到窗前,圆月自空中印下,落苍穹之境上朦胧圆满,她微微抿唇,朝隔了半座殿的白玦房间看去。
三火什么都没提……可他却说……清池宫屹立三界,也定会瞧不来暮光和芜浣的做派。
言语之间满是笃定之色,古君上神早已不管清池宫之事,他真正想说的……是后池。
后池和天宫之间有什么渊源……或纠葛,能让他潜意识里说出这种话来。
白玦和天启千方百计想瞒下的那段关于后池的往事……是不是就是景昭和森鸿今晚看到那套衣袍时失态的原因。
上古敛神,将手中佛书仍榻上,朝内室而去。
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她都必须要上古界开启之前弄个明白,毕竟上古界的事要比这些琐事重要得多。
后殿东边的房间灯火通明,白玦靠沉木椅上微微阖眼,手边置放着一盏热茶,伺候的侍女都退了下去,隔得老远听到三火猴急火燎的脚步声,白玦抬了抬眼,朝门口看去。
“神君,回来了。”三火刚靠近门口,就一个劲的嚷嚷:“您说的对,殿下太可怕了。”
白玦皱了皱眉,道:“以后别耍这些小把戏,这些手段比她差得远了,她只是懒得和计较。”
三火心有余悸的点头,犹不知死活道:“神君,殿下穿那一身和您站一起真是没话说,那个景昭简直没得比,放着深海龙吐珠您不要,偏要捡个小鱼小虾,您的眼光忒有问题了。”
白玦冷冷扫了三火一眼,三火迅速噤声,讨好的后退了两步。
白玦沉默了半响,突然起身,屋外候着的侍女听到动响走了进来,见白玦一副要出去的架势,忙取了屏风上的鎏金黑纹斗篷替他披上。
三火道:“神君,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她若是生了心思,没弄明白是不会放弃的,要去天宫一趟。”
“您要去见天后?”
白玦顿足,摇头道:“不,以上古的性子,她会去见暮光,殿内候着,答应了妖皇去妖界一趟,等明日回来,陪一同去。”
白玦抬步走出房间,刚行过后殿,就见到景昭站殿外的假山旁,仍是晚宴时的装束,怔怔的看着他,他皱了皱眉,走上前。
“见过神君。”完全没想到白玦此时会出现,景昭先是一怔,脸上划过一抹喜色,急忙见礼。
“如此晚了,怎么还这里?”
“景昭半月未曾进过后殿,不知神君近日可好,服侍的可是用心……”纯白的常服外披着鎏金的黑色披风,白玦静静站立,月光下容颜俊冷,景昭一时有些晃神。
“景昭,应该听说过……”白玦打断景昭的话,面色有些玩味:“四大真神自上古时便存世,年岁比仙界里最古老的聚仙树还要悠久。”
“景昭自是知晓,神君此话…何意?”
“有些话不该说便不要说,转生历世不知凡载,着实看得有些腻歪。”白玦看着面色陡然变得苍白的景昭,淡淡道:“明日便回天宫吧。”
景昭愣愣的看着她,几乎不能言语,面前这个清冷决然的白玦显然和她这百年来面对的大不相同,尤其是他刚才说出口的冷漠驱逐之词。
“神君,……”
“不想再多说一遍,自己回去,总比派送回去要好看。”白玦绕过她朝外走去。
“为什么!”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愤懑,景昭眼底布满血丝:“这一百年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站身边,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那又为什么擎天柱下答应!”
白玦顿住脚步,回转头,乍一看去,竟带着淡淡的怜悯:“景昭,爱的是百年前的清穆,根本不是,这百年努力也只不过是为了能站身边而已,当年尚还能真心爱慕清穆,现,爱的只是这苍穹之巅的权利而已。百年时间,应该早就知道,不是他。”
“那为什么会有那场婚礼,知道爱的是清穆,当初为什么还愿意娶!”月色下,白玦的瞳色一片淡漠,景昭似是突然明白过来,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早就知道……后池会回来,也知道古君会来阻止,算准了那场婚礼根本不可能完成!”
她发狠一般看着白玦,神情痛苦而悲凉,眼泪自脸上滑下:“为什么要如此对,为准备三界最盛大的婚礼,就是等着把弃之敝屣的那一刻……竟然会骗自己……认为还是清穆!”
“是真神白玦,主宰天地,众生景仰,为何偏偏要如此对?”
“谁说真神就一定要仁厚公义,小姑娘,怕是上古神话听多了吧。”白玦眼底泛着莫名的暗光:“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就算是真神也不例外。”
六万年时光,改变的又岂是暮光和芜浣。
“这百年留下是因为后池,现上古根本没有后池的记忆,所以就不需要了,对不对?”
“爱的是上古,可是后池却爱上了清穆,根本不能接受她喜欢上除之外的,哪怕那个是的□,也不愿意,所以才让后池对义断情绝,对不对?”
景昭踉跄着步伐,低声问,手扶住一旁的假山,握得死紧,鲜血缓缓流下。
白玦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远去。
“白玦,诅咒,这一世永远也不会如清穆一般得到上古的爱。”
凄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白玦终于停住脚步,回转头,嘴角微微勾起。
“一世太短,景昭,若真如此恨,不如永生永世,如何?”
白玦转身,消失小径处,景昭愣愣的立原地,最后记起的,只剩他眼底似是淹没深渊的死寂和静默。
白玦走出苍穹殿,却没有直入天宫,反而朝着渊岭沼泽深处飞去。
大片的沼泽和密林后,有一片广裘的空地,遍地黄沙,延绵数里,荒凉寂静。
数十座像石碑立空地上,仿佛亘古便,岁月石碑上风化,最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面容,他们遥望苍穹,仿似希冀仰望什么一般。
白玦一步一步走过,最后停一座女石像面前,笑了起来,温暖清明,哪还有刚才面对景昭时的冰冷漠然。
“月弥,上古回来了,对不起,晚了一百年才告诉。”
空地上的石像毫无声息,风吹过,轰鸣声响起,仿似划破时空的悲鸣旋转。
第二日清晨,上古打了个招呼直接驾云去了天宫,三火蹲大殿角落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叹,白玦神君果然猜得不错,也不知天帝会如何应付上古神君,刚想完,白玦就出现大殿门口。
“神君,您回来了。”三火屁颠屁颠迎上前,道。
“准备一下,换身衣服,们要去妖界一段时间。”
“这么急,您是如何说服天帝的,听说以前天帝对上古神君可是惟命是从。”
“不需要他欺骗,只要上古回上古界前躲着她就可以了。”白玦扫了三火一眼,道。
“您真有办法。”三火由衷的赞了一句,眼露崇拜。
白玦转身朝上古消失的方向看去,勾了勾嘴角,神情有些嘲讽。
他不过是让暮光芜浣和对上古的忠诚之间做个选择而已,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前者。
看看,上古,这就是当初耗尽了永生之力也要救下的。
若是知道当初的一切,……可会后悔?
想起一事,白玦的脚步顿了顿:“三火,景昭可回了天宫?”
三火嘴一咧,眼睛放亮,忙点头:“昨儿个您走了不久她就和贴身宫女一起回天宫了。”
想起昨晚声声质问的景昭,白玦眯起了眼,他确实有一句话没有回答她。
他选中她不止是因为当时她最适合,而是……她是芜浣的女儿。
无论什么原因,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
六万年岁月,芜浣,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让死算什么,犯下的罪孽,哪怕是下九幽地狱也不足以补偿万分之一。
所珍视、意、向往的一切,会一个一个让自己亲手摧毁。
白玦回过神,看向三火:“准备一下马上就走,等上古回来,可不担保她不会放火烧了的苍穹殿。她见不到,过几天自然就会消停了。”
三火点头,两消失大殿中。
上古难得勤快一次,起了个大早风尘仆仆赶赴天宫,她一路打着哈欠,隔得老远便见天门外竖着个老头,留着花白的胡子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她收了手,立马站得笔直,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头不像是来站岗的。
果不其然,祥云才靠近,天门附近的仙将哗啦啦跪了一地,甚是整齐,白胡子老头疾走几步,头差点撞柱子上,朝她的方向拱手:“小仙华日恭迎上古真神。”
上古从云上走下,看着这情况,眉头有些皱:“暮光可天宫?”
“回神君……”华日仙君哆嗦着声音,小心翼翼的禀告:“天帝不巧去了南海龙王处下棋,要有数月才能归来,小仙特来相迎上古神君。”
上古顿住脚步,肩上的披风扫地上,神情凝住。
“此处离南海不过数日,那便去南海寻他。”
“神君……”那华日老头显是极为惶恐,脸涨得通红,声音如蚊子‘嗡嗡’般大:“是小仙记错了,天帝怕是去了昆仑山言舜上君那……”
“是吗?老上君年岁恐高,南海和昆仑山相隔万里,怕是有些远吧。”上古的声音有些淡,站天门前不再移步。
威严冷峻的气息天门前蔓延,一地的仙将满是惶恐之色,那华日更是骇得跪倒地:“神君喜怒,神君喜怒。”
“待暮光回来,告诉他,六万年不见,他确实让本君甚是意外。”
上古转身,再也不看身后的天宫,朝渊岭沼泽而去。
能猜到她会来天宫、而且还能让暮光避走的只有一,白玦。
她只是很意外,暮光竟然会听白玦的话,对她避而不见。
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是一界之主,上古天门外却生出了疲惫的感觉来,她突然发现,六万年后,唯一没有改变的,竟然只有她而已。
玄天殿内,天帝得知上古连天门都未踏进,神情肃穆,望向天际,久久未有言语。
华日忐忑万千的将上古的话重复了一遍,只听到高坐之上传来一声淡淡的‘知道了’便再也没了声息。
天后寝宫。
天后听着仙娥小声禀告天门口发生的事,心底有些解气,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挥手道:“真是不巧,天帝昨日才说要去昆仑山拜访言舜上君,今日倒是未说一声就起行了。”
暮光一向唯上古之命是从,这次怎会对上古拒之不见,回过神来的天后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门外一声惊呼。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天后一愣,起身朝外走去,愣了当下。
景昭一身素衣,站门外,脸色苍白,双眼失神微陷,指尖深刺进手掌,鲜血掌间干涸,极是可怖。
“景昭。”
天后轻轻唤了一声,景昭似是突然回神,看着面前的天后,突然抱住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母后,母后……他一直骗。”她伏天后肩上,仿似悲凉到了极致,歇斯底里,声声哀戚:“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景昭,别怕,别怕,母后这儿。”天后把景昭搂怀里,景昭身上拂过一道灵力,景昭缓缓合上眼,天后将她放榻上,盖好被子,才从内室出来。
她抬眼扫向门外打着哆嗦跪地上的灵芝,声音似是冷到了骨子里。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苍穹之境。
回到后殿的上古得之白玦和三火一起去了妖界,倒是没一把火烧了大殿,只不过是劳驾自己把三火前几日才挖好的湖给重新填了起来,再加上了三层厚而已。
看,这世间,不用暴力,也是能够解决很多事的,对不对?
所以,上古,缓口气,等白玦回来了再算账也不迟,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巨肥,撑shi你们。
大家光棍节快乐,另祝336TX生日快乐。
好戏
待三火垫着步子小心翼翼踩进房间的时候,上古手中的佛书已经翻过了一小半,她神情如常,难辨喜怒,想着报信的二人忐忑万千的模样,三火打起精神挺直腰背走上前。
“不知今日晚宴殿下可还满意?”他停在上古几步之遥的地方,选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轻声细语,十足小媳妇做派。
“妖皇见识不俗,知情识趣,本君与他相见甚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森鸿才几万岁,便拥有半神的妖力,他体内蕴含着两颗妖丹,这是怎么回事?”
听上古只提到此事,三火面上明显一喜,道:“殿下眼若火烛,果然瞧得通透,上任妖皇森简当初虽说妖力散了大半,但一生精血尽藏妖丹之中,临死之际他将妖丹传给了森鸿,这种方法极为凶险,当初也是白玦神君出手相助,才能让森鸿化险为夷。”
“哦,是吗?”难怪森鸿对白玦如此敬服,其中竟有这样一段渊源。
懒洋洋的声音自榻上传来,上古眼也未抬,眉宇未动。
三火满腹的谄媚在上古不温不火的态度中熄灭,嘴巴咂了咂,正准备再接再厉,榻上的人已抬眼朝他望来。
“今晚我很满意,尤其是那一身衣袍,华贵细致,想必费了大心思,本君六万年来头一次接见妖族皇者,倒是劳累了你。”
上古眼中沉黑一片,颇为玩味,三火心底一凛,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三火并非有意坏了殿下名声……只是,只是……”
“只是你想借我之手气走景昭,让白玦和仙界彻底断了干系,日后仙妖大战中好为妖界靠山。又让妖皇以为我和白玦关系匪浅,他乃一界之主,定会左右妖族中人的口风,此事一传出去,仙界亦会以为我倾向妖界,致使仙界人心惶惶,自乱阵脚。”上古将手中的书搁在膝上,垂眼道:“不愧是渊岭沼泽曾经的王者,一箭双雕着实是妙。三火,难道你想在这苍穹之境搭个戏台,让我和白玦当着三界众人来为你唱上一场不成?”
三火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事说小了不过一场闹剧而已,说重了……自是能让他百口莫辩。
“殿下,三火确实是这个心思,也没想过能瞒过殿下,但三火只是不忿天帝和天后,想借殿下之手激走景昭而已,万没有存心戏弄殿下的意思。”三火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委屈。
“别来搪塞于我,你自己一肚子坏水,还想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上古神情有些不悦,斥责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三火沉声道:“后古界启,三界本各安其事,天帝不满妖皇森简只有上君巅峰之位却执掌一界,遂发动了对妖界的战争。这一战……就几万年没停过,两界死伤无数,到如今仇深如海,根本难以并存,我虽有半神之力,但也只能护这渊岭沼泽区区弹丸之地的平安而已。而天后芜浣……纵女成娇也就罢了,当初景阳在下界游历时不慎伤了凡人,本该受天雷鞭笞之刑,可却被天后堂而皇之护住,三界众生莫不敢言。凤染上君刚破壳时便被天后下令丢弃在渊岭沼泽,若非老龙见她可怜,让一颗千年妖树抚养于她,恐怕在这凶兽遍布的渊岭沼泽,她根本活不下一日,将族中幼子弃于凶地,如此之人,心性又能好到哪里去,天后凭何执掌一界?清池宫屹立三界数万年,当年既能庇佑凤染上君,那想必同老龙想的不差!”
“众人皆说我妖族嗜血如命,狂暴好战,蛮化未开,可我们至少活得磊落,凭什么仙族中人能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们妖族就被视为洪水猛兽,诛之而后快,殿下……生而为妖有什么错?我在渊岭沼泽偷偷摸摸藏了六万年,既没有为祸凡间,也没有祸乱仙界,只为了能成神而已,可天帝凭何让景涧夺了我晋位的机会,让我功亏一篑!”
“你不是说……是景涧恰巧来渊岭沼泽……”
“殿下,半神和上君相差甚远,若非天帝觉察到我要晋位,景涧怎么可能正好出现在渊岭沼泽,还随身拿着仙界至宝灭妖轮?”
上古语塞,看着愤慨万千的三火,有些叹然。
暮光,芜浣……六万年不见,他们似是从前,又好像再也不识一般。
“如今两族交战在即,天帝天后皆是上神,我妖族差之太多,三火已下定决心,无论白玦神君同意与否,我都会离开苍穹之境,和妖皇并肩一战。”
三火定定的凝视上古,眼底的忐忑不安慢慢化为了镇定坚持。
上古瞧了他半响,见他瞪得眼睛都累了,缓缓道:“这么愤慨做什么,今晚之事,我不追究了便是。”
这些事若是一般人遇到,定会愤怒万千,但连森鸿都知道按压于心,八面玲珑,三火活了几万年,心性早就磨成了铁石,又岂会做不到,愤怒不满是有,可也绝不到这股子需要到她面前指天对地的程度。
“谢殿下,我刚才守在偏殿外,您没看到……景昭回去时的那个脸色,啧啧……”一听这话,三火立马变了神情,笑眯眯道。
“刚才这番话,白玦教了你多久?”上古突然道。拖到现在才来,想必是被白玦唤去了。
“也没多久,不过一炷香……”三火捂住嘴,神情有些尴尬懊恼。刚才白玦神君说殿下人虽懒,心思却活络得很,他还不屑一顾来着。
哪知不听老人言,果然吃亏在眼前。
“出去吧。”上古摆摆手,看了他一眼,倒是没生气,只是神色有些莫名。
三火如蒙大赦,一骨碌往外跑。
“三火。”身后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三火顿住脚步,回转头,心里小鼓直敲。
“区区一套并蒂莲的衣袍而已,你为什么肯定不仅能乱了景昭的心神……还能让妖皇误会我和白玦的关系?”
望过来的眼底荡着微不可见的疑惑,三火面色一紧,心底直喊娘,上古神君啊,您老也太难缠了!
“老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碰巧而已。”
“出去吧。”
上古低下头,重新拾起膝上的佛书,三火行了个礼,奔命般飞快的消失在门口。
良久,上古微微抬眼,望着三火消失的方向,手指轻叩在软榻边上,神情悠远。
想必是白玦先交代了什么,这家伙才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仙妖如今的僵局上去,不得不说白玦很了解她,她一直以为暮光虽护短,可至少没失了公允之心,但三火晋位失败之事,明显和他脱不了干系……而芜浣将凤染弃于渊岭沼泽,他也定是知道其中原因,但却选择了不闻不问……
如今仙界井井有条,要说也是暮光的功劳,两相权衡,瑕不掩瑜,可终究……他再也不是六万年前那个在朝圣殿热血沸腾学习下界之事,一心只想好好替她打理仙界的青涩少年。
六万年……终究是太长了。
上古从榻上站起,走到窗前,圆月自空中印下,落在苍穹之境上朦胧圆满,她微微抿唇,朝隔了半座殿的白玦房间看去。
三火什么都没提……可他却说……清池宫屹立三界,也定会瞧不来暮光和芜浣的做派。
言语之间满是笃定之色,古君上神早已不管清池宫之事,他真正想说的……是后池。
后池和天宫之间有什么渊源……或纠葛,能让他潜意识里说出这种话来。
白玦和天启千方百计想瞒下的那段关于后池的往事……是不是就是景昭和森鸿今晚看到那套衣袍时失态的原因。
上古敛神,将手中佛书仍在榻上,朝内室而去。
不管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她都必须要在上古界开启之前弄个明白,毕竟上古界的事要比这些琐事重要得多。
后殿东边的房间灯火通明,白玦靠在沉木椅上微微阖眼,手边置放着一盏热茶,伺候的侍女都退了下去,隔得老远听到三火猴急火燎的脚步声,白玦抬了抬眼,朝门口看去。
“神君,我回来了。”三火刚靠近门口,就一个劲的嚷嚷:“您说的对,殿下太可怕了。”
白玦皱了皱眉,道:“以后别耍这些小把戏,这些手段你比她差得远了,她只是懒得和你计较。”
三火心有余悸的点头,犹不知死活道:“神君,殿下穿那一身和您站在一起真是没话说,那个景昭简直没得比,放着深海龙吐珠您不要,偏要捡个小鱼小虾,您的眼光忒有问题了。”
白玦冷冷扫了三火一眼,三火迅速噤声,讨好的后退了两步。
白玦沉默了半响,突然起身,屋外候着的侍女听到动响走了进来,见白玦一副要出去的架势,忙取了屏风上的鎏金黑纹斗篷替他披上。
三火道:“神君,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她若是生了心思,没弄明白是不会放弃的,我要去天宫一趟。”
“您要去见天后?”
白玦顿足,摇头道:“不,以上古的性子,她会去见暮光,你在殿内候着,我答应了妖皇去妖界一趟,等我明日回来,你陪我一同去。”
白玦抬步走出房间,刚行过后殿,就见到景昭站在殿外的假山旁,仍是晚宴时的装束,怔怔的看着他,他皱了皱眉,走上前。
“见过神君。”完全没想到白玦此时会出现,景昭先是一怔,脸上划过一抹喜色,急忙见礼。
“如此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景昭半月未曾进过后殿,不知神君近日可好,服侍的人可是用心……”纯白的常服外披着鎏金的黑色披风,白玦静静站立,月光下容颜俊冷,景昭一时有些晃神。
“景昭,你应该听说过……”白玦打断景昭的话,面色有些玩味:“四大真神自上古时便存世,年岁比仙界里最古老的聚仙树还要悠久。”
“景昭自是知晓,神君此话…何意?”
“有些话不该说便不要说,我转生历世不知凡载,着实看得有些腻歪。”白玦看着面色陡然变得苍白的景昭,淡淡道:“明日你便回天宫吧。”
景昭愣愣的看着她,几乎不能言语,面前这个清冷决然的白玦显然和她这百年来面对的大不相同,尤其是他刚才说出口的冷漠驱逐之词。
“神君,你……”
“我不想再多说一遍,你自己回去,总比我派人送你回去要好看。”白玦绕过她朝外走去。
“为什么!”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愤懑,景昭眼底布满血丝:“这一百年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我,那又为什么在擎天柱下答应我!”
白玦顿住脚步,回转头,乍一看去,竟带着淡淡的怜悯:“景昭,你爱的人是百年前的清穆,根本不是我,这百年努力你也只不过是为了能站在我身边而已,当年你尚还能真心爱慕清穆,现在,你爱的只是这苍穹之巅的权利而已。百年时间,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他。”
“那为什么会有那场婚礼,你知道我爱的是清穆,当初为什么还愿意娶我!”月色下,白玦的瞳色一片淡漠,景昭似是突然明白过来,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你早就知道……后池会回来,也知道古君会来阻止,你算准了那场婚礼根本不可能完成!”
她发狠一般看着白玦,神情痛苦而悲凉,眼泪自脸上滑下:“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我准备三界最盛大的婚礼,就是等着把我弃之敝屣的那一刻……我竟然会骗自己……认为你还是清穆!”
“你是真神白玦,主宰天地,众生景仰,为何偏偏要如此对我?”
“谁说真神就一定要仁厚公义,小姑娘,你怕是上古神话听多了吧。”白玦眼底泛着莫名的暗光:“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就算是真神也不例外。”
六万年时光,改变的又岂是暮光和芜浣。
“这百年你留下我是因为后池,现在上古根本没有后池的记忆,所以你就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你爱的是上古,可是后池却爱上了清穆,你根本不能接受她喜欢上除你之外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分身,你也不愿意,所以才让后池对你义断情绝,对不对?”
景昭踉跄着步伐,低声问,手扶住一旁的假山,握得死紧,鲜血缓缓流下。
白玦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远去。
“白玦,我诅咒你,这一世永远也不会如清穆一般得到上古的爱。”
凄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白玦终于停住脚步,回转头,嘴角微微勾起。
“一世太短,景昭,你若真如此恨我,不如永生永世,如何?”
白玦转身,消失在小径处,景昭愣愣的立在原地,最后记起的,只剩他眼底似是淹没在深渊的死寂和静默。
白玦走出苍穹殿,却没有直入天宫,反而朝着渊岭沼泽深处飞去。
大片的沼泽和密林后,有一片广裘的空地,遍地黄沙,延绵数里,荒凉寂静。
数十座人像石碑立在空地上,仿佛亘古便在,岁月在石碑上风化,最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面容,他们遥望苍穹,仿似在希冀仰望什么一般。
白玦一步一步走过,最后停在一座女石像面前,笑了起来,温暖清明,哪还有刚才面对景昭时的冰冷漠然。
“月弥,上古回来了,对不起,我晚了一百年才告诉你。”
空地上的石像毫无声息,风吹过,轰鸣声响起,仿似划破时空的悲鸣在旋转。
第二日清晨,上古打了个招呼直接驾云去了天宫,三火蹲在大殿角落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叹,白玦神君果然猜得不错,也不知天帝会如何应付上古神君,刚想完,白玦就出现在大殿门口。
“神君,您回来了。”三火屁颠屁颠迎上前,道。
“准备一下,换身衣服,我们要去妖界一段时间。”
“这么急,您是如何说服天帝的,听说以前天帝对上古神君可是惟命是从。”
“不需要他欺骗,只要在上古回上古界前躲着她就可以了。”白玦扫了三火一眼,道。
“您真有办法。”三火由衷的赞了一句,眼露崇拜。
白玦转身朝上古消失的方向看去,勾了勾嘴角,神情有些嘲讽。
他不过是让暮光在芜浣和对上古的忠诚之间做个选择而已,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前者。
看看,上古,这就是你当初耗尽了永生之力也要救下的人。
若是知道当初的一切,你……可会后悔?
想起一事,白玦的脚步顿了顿:“三火,景昭可回了天宫?”
三火嘴一咧,眼睛放亮,忙点头:“昨儿个您走了不久她就和贴身宫女一起回天宫了。”
想起昨晚声声质问的景昭,白玦眯起了眼,他确实有一句话没有回答她。
他选中她不止是因为在当时她最适合,而是……她是芜浣的女儿。
无论什么原因,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
六万年岁月,芜浣,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让你死算什么,你犯下的罪孽,哪怕是下九幽地狱也不足以补偿万分之一。
你所珍视、在意、向往的一切,我会一个一个让你自己亲手摧毁。
白玦回过神,看向三火:“准备一下马上就走,等上古回来,我可不担保她不会放火烧了我的苍穹殿。她见不到我,过几天自然就会消停了。”
三火点头,两人消失在大殿中。
上古难得勤快一次,起了个大早风尘仆仆赶赴天宫,她一路打着哈欠,隔得老远便见天门外竖着个老头,留着花白的胡子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她收了手,立马站得笔直,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头不像是来站岗的。
果不其然,祥云才靠近,天门附近的仙将哗啦啦跪了一地,甚是整齐,白胡子老头疾走几步,头差点撞在柱子上,朝她的方向拱手:“小仙华日恭迎上古真神。”
上古从云上走下,看着这情况,眉头有些皱:“暮光可在天宫?”
“回神君……”华日仙君哆嗦着声音,小心翼翼的禀告:“天帝不巧去了南海龙王处下棋,要有数月才能归来,小仙特来相迎上古神君。”
上古顿住脚步,肩上的披风扫在地上,神情凝住。
“此处离南海不过数日,那我便去南海寻他。”
“神君……”那华日老头显是极为惶恐,脸涨得通红,声音如蚊子‘嗡嗡’般大:“是小仙记错了,天帝怕是去了昆仑山言舜上君那……”
“是吗?老上君年岁恐高,南海和昆仑山相隔万里,怕是有些远吧。”上古的声音有些淡,站在天门前不再移步。
威严冷峻的气息在天门前蔓延,一地的仙将满是惶恐之色,那华日更是骇得跪倒在地:“神君喜怒,神君喜怒。”
“待暮光回来,告诉他,六万年不见,他确实让本君甚是意外。”
上古转身,再也不看身后的天宫,朝渊岭沼泽而去。
能猜到她会来天宫、而且还能让暮光避走的只有一人,白玦。
她只是很意外,暮光竟然会听白玦的话,对她避而不见。
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是一界之主,上古在天门外却生出了疲惫的感觉来,她突然发现,六万年后,唯一没有改变的人,竟然只有她而已。
玄天殿内,天帝得知上古连天门都未踏进,神情肃穆,望向天际,久久未有言语。
华日忐忑万千的将上古的话重复了一遍,只听到高坐之上传来一声淡淡的‘知道了’便再也没了声息。
天后寝宫。
天后听着仙娥小声禀告天门口发生的事,心底有些解气,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挥手道:“真是不巧,天帝昨日才说要去昆仑山拜访言舜上君,今日倒是未说一声就起行了。”
暮光一向唯上古之命是从,这次怎会对上古拒之不见,回过神来的天后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门外一声惊呼。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天后一愣,起身朝外走去,愣在了当下。
景昭一身素衣,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双眼失神微陷,指尖深刺进手掌,鲜血在掌间干涸,极是可怖。
“景昭。”
天后轻轻唤了一声,景昭似是突然回神,看着面前的天后,突然抱住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母后,母后……他一直在骗我。”她伏在天后肩上,仿似悲凉到了极致,歇斯底里,声声哀戚:“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景昭,别怕,别怕,母后在这儿。”天后把景昭搂在怀里,在景昭身上拂过一道灵力,景昭缓缓合上眼,天后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才从内室出来。
她抬眼扫向门外打着哆嗦跪在地上的灵芝,声音似是冷到了骨子里。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苍穹之境。
回到后殿的上古得之白玦和三火一起去了妖界,倒是没一把火烧了大殿,只不过是劳驾自己把三火前几日才挖好的湖给重新填了起来,再加上了三层厚而已。
看,这世间,不用暴力,也是能够解决很多事的,对不对?
所以,上古,缓口气,等白玦回来了再算账也不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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