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小子?!”
那面色微黑的少年听到这四个字顿时皱起了眉头,以长槊遥遥指着李闲的鼻子尖喝道:“我看你颇为勇武才问你姓名,别不知好歹。若是惹恼了我,要你好看!”
李闲扑哧一声笑了,撇了撇嘴道:“你问我,我便要告诉你?你叫我白脸小子使得,我叫你黑脸小子便使不得?说我不知好歹,你这人也忒狂妄了些吧!还有,别用你那根破棍子指着我,不然我不保证揍得你找不着北。”
那人面色一变,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信不信我一槊将你刺于马下?!”
李闲微笑道:“不吹牛-逼你会死啊?”
他本以为那黑脸小子听不懂,谁想到那人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其实李闲也是忽视了,当吹牛两个字连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吹的,后面那个逼字倒也没什么用处。那黑脸小子瞪圆了眼睛,催马跑到远处喊道:“有本事过来打一架再说,若是胜了我手中长槊,我随你处置!”
李闲见此人脾气又急又硬而且带着几分憨厚,对他颇有些好感。正要说话,那黑脸少年的两个仆从之一,叫小丙的少年扯着脖子喊道:“喂!你还是认输吧,我家主人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对手了!看你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娘们一样,千万别逞能啊!”
李闲笑着问道:“很多年?有二十年没?原来那黑脸小子从娘胎里就已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金面佛苗人凤跟你比简直就是小妹妹。”
他催动大黑马就要上前,洛傅和铁獠狼一左一右拦着他劝道:“何必跟个没来由的人动肝火,咱们还有事情要办,何必多生事端?”洛傅道:“看那少年槊法纯属而且下手极其狠辣,不可小觑。咱们还要赶去和贺若重山汇合,本来就已经耽搁了行程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李闲听到不可小觑这四个字便知道是洛傅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他也反而被激起了少年的好胜心。那黑脸小子看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那一条长槊使得确实犀利霸道。李闲还从来没有见过在这个年纪比自己也不逊色的少年,所以难得的表现出了比试的欲望。
还有另一个原因李闲不能说,但这个原因才是他血热起来的根本。
那少年使一条长槊,杀人后割了鼻子用来记录功劳。李闲虽然不算大隋这段历史的专业学者,但也隐隐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这个人在以后会有很大很大的名气,而且名传千古依然被人津津乐道。能跟他大战一场,李闲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二来也是检验一下自己的本事,看看能不能和这大隋能排的上名号的好汉打上几个回合。
而且,他并不认为那黑脸小子能赢了自己。
那人脾气有些急躁憨直,这样的对手李闲向来不惧怕。
他摇了摇头对洛傅和铁獠狼道:“无妨,他虽然兵器上占些优势,但在草原上的时候师父特意教过我如何对付用槊的高手,铁哥你和我打了多少次还不了解我?今天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使得一手好槊的,这个机会我可不想放过。再说……你们就对我没点信心?”
洛傅和铁獠狼他们都知道李闲的脾气,既然他已经决定就肯定劝不会来。知道这一架肯定是要打了,于是,铁獠狼道:“少将军,那你小心些。”
洛傅伸手从背后将硬弓取了下来,对李闲点了点头道:“既然非打不可,那就别打输。你三十七哥丢不起这个人,知道吗。”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催马朝着那黑脸小子跑了过去。离着那人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停下来,他抱了抱拳道:“既然要打,还是留个名字的好,要不然我回头跟别人吹牛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揍了谁岂不无趣?”
他这样问,第一是想确定他是不是那人,第二则是故意激怒那黑脸少年。
怒则急,急则乱,乱则有机可乘。
比试还没有开始,其实李闲的试探就已经开始了。
“我叫罗士信!你想赢我,先问过我手中长槊答不答应!”
李闲惊讶道:“你便是罗士信?!”
心中却惊喜着叹了一句,果然是他!
这脸色微黑的少年正是罗士信,他见李闲面露惊讶诧异之色,于是问道:“怎么,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李闲耸了耸肩膀带着些许歉意七分不屑道:“没听过。”
罗士信大怒:“找死!”
李闲哈哈大笑道:“有本事你来取就是了。”
罗士信猛的一催战马,朝着李闲冲了过来。他双手握着长槊,笔直一槊迅疾的刺向李闲的咽喉。李闲闪身避过,趁着两马交错而过的时候斜着一刀劈向罗士信的肩膀。罗士信横槊回扫,居然不躲不闪,一槊砸向李闲的腰畔。这哪里是什么切磋比武,从一开始两个人好像就迫不及待的使出杀招。
如果李闲不变招,他的刀必然将罗士信的一边肩膀切开,而罗士信的长槊也会狠狠的砸在他的腰畔。
洛傅抬起胳膊就要放箭,却被铁獠狼拦住。他对洛傅缓缓摇了摇头道:“在草原上的时候,有一年多的时间少将军和我们血骑中几个用槊的人几乎天天都在对练。”
洛傅微微一怔,随即将硬弓又缓缓垂了下去。
李闲耳中能听到罗士信这一槊扫出的呼呼风声,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变招的话一定会和罗士信两败俱伤。依着他的姓子,他是万万不会做这样吃亏的事。在他的思想观念里没有两败俱伤的概念,貌似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这样勇气的人。他总是表现的很谦卑,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选择主动避让。
但是这次,他没有。
他的刀没有丝毫停顿,依然斩向罗士信的肩膀。
就在两个人的兵器都即将招呼在对手身上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罗士信猛的一扭身闪开了李闲的黑色直刀,而因为肩膀的闪动,他的长槊也变了方向擦着李闲的身子斜上砸了过去。呼呼的风声在李闲脑后吹过,李闲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槊风吹得自己脑皮都凉飕飕的。这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并不好,李闲发誓自己一点都不喜欢。
但他依然没有选择躲避,就好像突然变傻了一样。
两个人错身而过,随即同时勒住战马转了回来。
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罗士信看李闲的眼神显然变得不一样起来。那眼神中愤怒减轻了一两分,多了一两分赞许。他实在没想到那少年竟然出手这么干脆直接,这简直和自己出手的风格一摸一样。一瞬间,他对这少年竟然多了几分好感。
“好!”
罗士信大喝一声道:“再来!”
他催马再次冲了过来,长槊竖起,狠狠的砸向李闲的头顶。李闲将黑刀调转刀背朝上往上一托,当的一声。那狠狠落下的长槊竟然被他架住,槊杆砸在刀背上发出一声脆响,砸出一片火星。李闲只觉得胸口里一窒,咬着牙才将这一槊硬生生的挡了下来。而罗士信也是一般,两个手臂上震得刺骨般麻痛,胸口里一瞬间也放佛堵上了一块石头般竟然难以呼吸。
大黑马和罗士信的枣红马同时叫了起来,似乎也不愿意输给对方。
大黑马腿微微往下一沉,随即猛的向前冲去。借助大黑马的冲力,李闲将罗士信的长槊架开随即一刀斩向他的胸口,罗士信回槊拦在胸前。当的一声,又是一连串的火星闪烁而出。
两个人再次错身而过,罗士信仗着兵器长回身一槊刺向李闲的后背,李闲就好像能看到他的动作一样,身子往前一伏将长槊让了过去。那槊锋贴着他的后背刺过,斩断了他的几根头发。
“小心我放弩!”
李闲回身喊了一句,等了两秒才扣动腕弩机括,三四支短小的弩箭直奔罗士信后背打了过去,罗士信听到李闲喊话随即猛的向前俯身。几支弩箭贴着他的身子打了过去,若不是李闲事先提醒,罗士信说不得要挨上一支两支。
见李闲还有这种手段,罗士信更是眼神一亮。
“哈哈!再来再来!”
他拨马而回,舞动长槊横着切向李闲的胸口。罗士信手中长槊,槊锋长达三尺,刺可为矛,劈砍可为刀。若是被他这一槊扫中的话,只怕立刻就会被切开胸腹。李闲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架住刀背猛的向外一推,当的一声将罗士信的长槊向下压了出去。借着两马的迅疾,李闲将直刀压在长槊的槊杆上,擦着火星切向罗士信的手掌。
罗士信脸色一变,猛的将长槊往前一推然后松开了双手。就在他的手掌离开槊杆的同时,李闲的刀也划开了他的衣服袖子荡了过去。两马交错,罗士信猛的一催马,那枣红马向前一跃,罗士信趁势将向前掷出去的长槊在半空上接住。
短短的时间内,两个人已经凶险无比的打了三个回合。
再次调转战马直面对方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催马向前。隔着几十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彼此。
“喂!”
罗士信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闲昂起下颌道:“李闲,字安之!”
罗士信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你的刀法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凶狠?若不是我反应的快,这一刀已经将我手指都切了下来。”
李闲道:“你也一样,若不是反应快,这一槊已经切开了我的肚子。”
罗士信点头举了举长槊道:“我兵器长,其实你吃了亏。但我一会儿还是要将距离拉开一些,不然赢你不易!”
李闲大声道:“那你还是离得再远些,我怕会一箭射死了你!”
两个人看似互相威胁,其实却将接下来要做的事都说了出去。这样一来的话,两个人倒是都不难应付对方的攻势。
罗士信哈哈大笑,随即催马而来。他刻意将和李闲的距离拉得远了些,然后一槊扫向李闲小腹。他的长槊足有三米,而李闲的黑刀却只有一米多,兵器上罗士信占了优势,李闲根本就够不着他。
李闲一拍大黑马的屁股,明白主人心意的大黑马猛的向一侧跳了过去。长槊扫空,李闲快速的将黑刀挂在一侧,然后将背后的硬弓取了下来搭上一支羽箭,也不瞄准,一箭射向罗士信后背。两个人的战马都是良驹速度奇快,距离已经拉开了三四十步。这一箭去势并不十分迅疾,显然李闲留了余地。而李闲没想到的是,罗士信居然不躲不闪,回身一抖手打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叮的一声,那黑色的东西竟然精准的打在李闲射出的羽箭上。
罗士信停下战马,似乎对自己这一手本事颇为满意。他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在手中抛了抛,对远处的李闲大声道:“莫小看了我手中的石头!”
李闲恍然,心道怎么忘了他这手本事!
他将硬弓缓缓举起端平,抽出两支羽箭搭上:“看你还能打得下几支!”
说完,一松弦,两支羽箭流星一般射向罗士信。罗士信坐在马背上,抖手将石子打了出去,也没见他从什么地方取,手腕再一抖,第二颗石子紧接着打了出去。叮叮两声,李闲射出的两支羽箭竟然先后被罗士信击落。
“好!”
远处观战的陈雀儿大声喊了一个字,为场上两个少年精妙的手段所折服。
“小丁,那个白脸小子好像有两下子啊?看样子就比主人低那么一点点而已,我从来没有见过和主人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有这份身手的。”
罗士信的仆从小丙叹道。
“差了一点点也是差了,我才不信有谁能赢得了主人。不过确实啊,那白脸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我说,小丙,咱家主人好像很久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吧?”
小丙道:“本来是因为附近几百里都找不到了对手,听说有个叫秦琼的槊法不错,主人要去齐郡寻那个秦琼比一比槊,没想到先在半路上遇到个使刀的好手。只盼着他坚持的久一些,主人若是打的痛快了今晚上就又有酒喝又有肉吃了。”
小丁道:“瞧你那点出息!我看,主人八成倒是会到楼子里寻个漂亮女子来乐呵乐呵!”
小丙撇嘴:“还是酒肉好!”
“你没碰过女子,怎么知道女子不好?”
“你也没碰过女子,怎么知道女子好?”
……
……
李闲将硬弓上搭上三支羽箭,高声道:“看你还拦不拦得住!”
嗖的一声,三支羽箭同时激射而出。这三支箭出手之后,李闲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快速的抽出一支箭再次射了出去,那箭才离弦,李闲的手已经触及到了箭壶再次抽出一支,就这样,他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连续射了七箭!如果将时间放慢的话,仔仔细细的看飞在半空中七支羽箭,就会发现除了一开始一次射出去的三箭之外,后面的每一箭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相同!这需要一份多么精准的力度,多么稳定的手臂?
罗士信的眼睛猛的睁大,他抖手接连打出三颗石子将最初的三支箭击落,而后面的箭已经飞了过来,他没时间再掏飞蝗石,只得舞动长槊将后面的羽箭一一挑飞,他的一杆槊使得如凤点头一般,迅疾而精准,后面的连珠撕箭竟然一支都没能近得了他的身。
只是,箭虽然尽数挑落,但他却已经收不回来长槊了。
跟在四支箭后面的,是纵马而来的李闲。大黑马高高跃起,借助下坠的关系,李闲猛地一刀砍下!
罗士信脸色大变,迅速将长槊向后一扯,手握在槊杆差不多正中的位置上,硬是将长槊当做长刀用上挑直刺李闲,又是一招两败俱伤,不,这是一次两败俱死的杀招!
李闲的直刀在半空中变线砍在槊杆上,如同之前一样,刀锋压着槊杆推向罗士信的手臂,这一刀足以将他的两条胳膊都废了。
大黑马太快,李闲的刀更快。
罗士信在心里悲哀的呼喊了一声,心中顿时生出太多的不甘!
这一刀伤不了他,但他却不得不弃了长槊保住手臂!
被人逼掉了兵器,对于他来说比死了还难受!这次不同之前,他连掷槊再抓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他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的时候,李闲的刀锋已经几乎贴着他的手指了。但,就在这时,李闲的刀迅速抬起来擦着罗士信的身子滑了过去。
“你……”
罗士信怔怔的看着停下战马的李闲,看着对方脸上那种淡淡的笑容。
“你若一开始就以长欺短,早就赢了!”
李闲收起弓箭洒脱说道。
罗士信缓缓摇了摇头:“以长欺短?我的槊再长,能长得过你的弓箭?输了就是输了,你刀法真的很好。”
李闲抱了抱拳道:“我用了三种兵器,而你是两种,所以胜之不武,是我取了巧,若是真的拼死一战的话,我不是你对手!”
罗士信将长槊丢给小丙,抱了抱拳道:“李兄磊落!罗士信输得心服口服!”
小丙接住长槊,看了一眼小丁喃喃道:“输了?”
小丁叹气道:“肉没了……”
李闲笑了笑,飞马跑回洛傅等人身边。将黑刀和羽箭都交给洛傅,然后跳下大黑马走向罗士信。
陈雀儿皱眉,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今天打得这么……光明磊落?”
李闲的脚步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随即用极低的声音道:“君子直……”
他说了三个字,后面还有几个字却是铁獠狼接口说出来的:“可以欺之以方,少将军……是要结交此人啊!”
他一声轻叹,对李闲越发的佩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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