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惠听了,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所以我就没有再让她们去找了。有时候馋了,就央了祖母,让她给我弄点吃……嘻嘻嘻……”
那个坠赤金色如意坠的婢女听了,又轻轻地咳了一声。
梁幼惠脸上就露出懊恼的神色,坐姿也笔挺不少。
沈穆清微微地笑,和梁幼惠寒暄了几句,叫的颠不梭和喇虎酱、素饼就都来了。
梁幼惠看着,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却强忍着,斯斯文文地拿了一根藤的银勺将喇虎酱涂在素饼上,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可这样的优雅,她也就坚持了片刻,立刻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眯着眼睛,整个表情显得非常的满足。
沈穆清脑海里突然间就冒出了一句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话来爱吃的人都热爱生活。
她掩嘴而笑,心情变得好很多。
那个婢女就在她们身边连咳了几声。
沈穆清笑着对身后的珠玑道:“这位姐姐怕是咽咙有些不舒服,下去喝点川贝梨子水去。”
珠玑就笑盈盈地走到了那婢女身边,低声道:“姐姐随我来吧!”
那婢女白净的脸胀得通红,拿眼睛盯着梁幼惠。
梁幼惠一口素饼含在嘴里,努力地往下咽。
沈穆清忙道:“今天冷了,让身边的人也下去吃饭吧这也是做主子的体贴。”
梁幼惠连连点头,咽下了那口饼,道:“紫纱姐姐,你和丹珠也去吃饭吧。”
沈穆清就似笑非笑地望了那叫紫纱的婢女一眼。
紫纱忙低了头,轻轻应了一声,和梁幼惠带来的另一个婢女退了下去。
沈穆清就一副和梁幼惠很亲昵的样子,低声地道:“把她们都打发了,我们叫了螃蟹来吃!”
梁幼惠呆住:“这个季节,怎有这样的东西?”
沈穆清神秘地一笑:“你等着就是!”
梁幼惠很是困惑:“别人都说你们家的人很朴实这个,连我们家都没有。”
大周王朝正一品大员的年俸禄是一百八十两银子,皇上另外从内务府每年拔三百两银子的补贴……看着沈家的吃穿用度,她哪里不担心。现在听梁幼惠这么一说,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懂得藏拙,在这个以人制人的社会里,安全系数相对而言就要高一些。
她忙笑着解释:“这可是人家吉祥福给的菜单子……要不是他们在我家帮厨,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东西吃。”
梁幼惠认真地点头:“吉祥福的东西都是出乎人意料的。”
两人说着话,珠玑已用红漆托盘托了小小的竹筐进来,满筐的***上面趴着两只螃蟹。
梁幼惠目光灼灼,望着那螃蟹的表情就像女人看到了珠宝般,兴奋中带着几分无措:“真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沈穆清就亲手将其中一只螃蟹夹到了梁幼惠面前的小碟里,掩嘴而笑:“你尝尝看。”
梁幼惠欣赏了一会,然后拿起筷子揭了蟹壳。
那蟹壳一下子就落在了炕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梁幼惠大惊失色:“这,这是什么?”
“是用玳瑁画的。”沈穆清笑容愉悦,“这个时节,哪可能有螃蟹。”
当初,吉祥福的人给她报菜单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
“那这里面……”梁幼惠指着满壳的“蟹黄”道。
“你见识多,尝尝看,像不像螃蟹。”沈穆清笑道,“据说,这也是吉祥福的招牌之一。”
梁幼惠听了,立刻拿起小勺舀了一点放在嘴里品尝。
沈穆清就问:“怎样?”
梁幼惠不答,又舀了一勺放在嘴里。
过了一会,她眉头微皱,又舀了一勺在嘴里。
如此反复四、五回,她才眼神一亮,兴奋地嚷道:“我吃出来了,我吃出来了……”
沈穆清配合着她的喜悦,笑道:“是什么?是什么?当时我就没吃出来。”
“是黄鱼。是用黄鱼做的。”她歪着头,勺子举在腮边,眼睛炯炯有神,“黄鱼,加了一点盐蛋……”
“好不好吃?”
“嗯!”梁幼惠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如果沾点醋,那就更好吃了。”
沈穆清笑道:“这有什么难得……珠玑,去,用味碟装点醋来。”
梁幼惠的再次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有了这样的插曲,梁幼惠的人变得欢快自然了不少,屋子里也有热闹的气氛。一顿饭下来,自然是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沈穆清问梁幼惠:“是喝西湖龙井,还是喝洞庭君山?”
有犹豫的神色从梁幼惠脸上一闪而过。
沈穆清笑道:“或是你有什么喜欢喝的?诸如武夷、六安、银针、毛尖、羡阳、梅片的都有。”
梁幼惠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好像没有办法下决心喝什么茶好。
沈穆清就向她介绍:“龙井清冽,武夷味长,羡阳醇厚,松萝香浓……都挺不错的。”
梁幼惠一听,立刻笑靥如花:“妹妹也懂茶吗?”
居移体,养移气。沈穆清这几年在沈家,生活习惯也有所改变,开始学着喝茶。
她微微笑:“一般吧!”
梁幼惠却是很高兴地道:“我三哥也很懂茶。”
“哦!”沈穆清笑着应酬她:“那你呢?喜欢什么茶?”
“我喜欢松萝。”梁幼惠脸色微红,很羞涩的样子:“我三哥说我俗。”
“哦!”沈穆清愕然,“为什么?松萝也是顶好的茶之一啊。”
“我三哥说它香味太浓烈。”
沈穆清不由笑道:“那他推崇什么茶?”
“他喜欢六安瓜片。”梁幼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闪闪发亮,带着与有荣焉的表情,“说它虽然不香而味苦,却是茶的本性。”
沈穆清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穿着白衣青履行走在山势险峻,云烟出没的野径中的逸士形象来。
她不由抿嘴一笑。
大周王朝的士子,就兴这个调调。像萧飒那样“世俗”的,毕竟还是凤毛麟角!
“我这里也有松萝茶,”沈穆清热情地招待着梁幼惠,“而且还是休宁松萝。”说着,就吩咐落梅煮茶。
梁幼惠笑盈盈地点着头:“妹妹喜欢什么茶?”
沈穆清就神秘地笑:“普洱!”
“妹妹和我三哥一样啊,都喜欢喝本性茶。”
普洱相对而言,也是没有茶香的茶。
沈穆清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梁幼惠就笑道:“妹妹平时都做些什么消遣?”
沈穆清听了,怔了怔。
说实在,她在沈家的七年,读书是学习,绣花是学习,就是做饭,也是一种学习,还真没有时间觉得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消遣”的。
梁幼惠好像很敏感,忙道:“我平时在家里很喜欢绣花。我听我娘说,你们家教绣花的师傅是曾经在宫里服侍过太后娘娘的……不像我,是跟着我娘学的。”
沈穆清忙收敛了心思,笑道:“姐姐这样才好……我是因为太太常年卧病在床,实在是没有精力教我,这才请了杜姑姑。”
梁幼惠就很关心地问:“太太的病,好些了没有?”
梁家几次给太太送药,梁幼惠估计是听父母那里听说过李氏的病情。
沈穆清却不想多谈这些,笑道:“拿药保着呢。”
“有药就好。”梁幼惠听了,就用一种羡慕的目光望着沈穆清:“妹妹平日里很辛苦吧!”
沈穆清微怔,有些不解。
梁幼惠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听祖母和娘说,你很小的时候就在沈夫人跟前侍疾……我娘病了,我给她喂杯水,都洒在了被褥上……”
沈穆清见她目光清正,说话坦荡,如孩子般毫无诚府,心里不由的有了几份喜欢。又见梁幼惠颇有些不安,忙笑着安慰她:“我开始也是毛手毛脚的,后来才好了些。再说了,我倒是希望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这事……”说着,话里有了几份唏嘘,“人大了才知道,父母健在,身体健康,是件多幸运的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梁幼惠听着沈穆清口气里有几份索然,忙解释道,“我,我是觉得你很能干,不像我,做什么都做不好……”
沈穆清见她急了,笑道:“我只是有感而发,你别紧张。我知道你是好心。”
梁幼惠听了,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腼腆地道:“我,我不会说话,要是说了什么不应该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穆清不由暗暗称奇。
她原来也常和李氏到各家去串门,勋戚之家的姑娘、奶奶、太太也见过不少,有气度雍容的,有孤高冷傲的,有尖酸刻薄的,有颐指气使的……可像梁幼惠这样小心谨慎到了胆小怯弱的程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很快,落梅亲自端了茶上来。
一对粉彩花蝶纹铃铛杯。白釉面,栩栩如生画着一支黄色的***、两只蝴蝶。
梁幼惠打量着那杯子:“妹妹家里,好像很喜欢用粉彩似的。”
沈穆清笑道连头:“粉彩鲜艳,热闹些。”
梁幼惠笑盈盈的,非常赞同:“我也觉得不过,我们家里喜欢用青花、甜白。可我屋里也有粉彩的杯子,只不过没有妹妹屋里的好看。”
梁家是公侯之家,讲的庄重肃穆,自然是青花和甜白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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