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桂元帅下定决心要换宗子,桂太太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再说什么了。慕容氏总算得到解放,善桐又过几天给桂太太问好时候撞见了她,她简直是要从心底笑出来,握着善桐手一叠声地抱歉,“真是误打误撞,没想着把你扯进来。”
事已至此,善桐还能再说什么?只好假装不意了,总不成还要埋怨慕容氏不谨慎,连这半个盟友都继续得罪吧?她笑着和慕容氏客气了几句,慕容氏又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外头住,一个月大约花销多少银子?我没粘过家务,也不知道将来和含欣独立门户出去,手上是该松还是该紧。”
又看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也没有多少私房,看婆婆意思,是要钱上捏一捏我们!”
那是,以桂太太为人,肯定是要稍微为难一下小夫妻,善桐心里倒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含欣是桂太太亲生,大不了到时候拉下脸来撒一顿娇,桂太太难道还能眼看着亲儿子受没钱苦?只是她想到这点,就难免不想到王氏,心中一痛之余,也就懒得再给慕容氏出主意了:不管她是有意无意,再给她出主意,再被她卖一次,善桐不成了脑缺了?
“这我也不清楚,家里陪嫁人口多,天水那边又是一个小家,花销多少还得问我陪嫁来管家了。”她就和慕容氏瞎聊,“这种事,家里长辈自然有安排,你们也做不了什么主,我看倒是随缘好。反正,大嫂也不是没有……”
虽说慕容氏性子急,但这句话善桐还是觉得自己说得莽撞了,她忙收住了歉然一笑,慕容氏却不大意,“那倒是,我苦日子出身,婆婆就算是再想捏我,也不至于连架子都撑不起来了吧。”
正说着,桂太太就出了里屋。冲两个小辈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一下她倒是不大留心善桐了,第一个恶狠狠看住人还是慕容氏:很显然,桂元帅决定对于桂太太来说,那就是一只活生生苍蝇,就算是闭着眼睛往下咽,但也还是喉咙里扑腾着,舍不得落进胃里。
“今天你过来得倒巧!”不过,当着善桐面,桂太太肯定也不至于撒泼到哪里去,她总之就不理慕容氏了,而是木着脸对善桐道。“前线传了消息,好事情没有闹大!朝廷那边有信过来,罗春收了信也就收兵了。大少爷也许要留前线过年,含芳和你们家含沁倒是可以回来,就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除夕了。他们要回来,家里事就多一点,我看你索性天天就过来,也帮着我安顿家务,不然,家里实是没有人可以帮忙了!”
这就是明摆着要排挤慕容氏了,就是善桐又被当了枪。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见桂太太眼睛要往上翻了,慕容氏又冲自己直摆手,才道,“我年纪小,也不大会管家,要是帮了倒忙,婶婶可别怪我。”
桂太太哼道,“你还不会管家?那天你不是管得好得很?你就少和我藏拙了,我是教不了你什么管家手段了,我还要和你学呢!”
唉,慕容氏这事闹得,虽然善桐也是一身麻烦,但终究也不是没有好处,现她身上压力就要轻松得多了:桂太太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两边开战。肯定是要团结善桐来踩慕容氏了,当然她未必会跟着掺和,但好歹还是缓解了善桐身上压力。
她也就只好跟着桂太太进进出出安排年事,桂太太倒是没有说假话,这一大家子,光是年礼就有闹不清花样,慕容氏根本就帮不上忙,她能记得清族里三亲六戚,每年人情往来,那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可全国各地和桂家往来友好世家,今年有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年礼是否要因此增减,随过去问候口气该怎么变化。这都是需要几十年浸淫这人情往来中老婆子帮着参赞,当主子自己心里也门儿清时候,才能处理得处处得体。慕容氏小户人家出身,哪里懂得这个?桂太太随时提问,她要撑着脑袋想上半天才回答得上来,久而久之,索性迁怒于桂太太,“我这都要分出去了,您就别折腾我了吧!”
理直气壮到慕容氏这个地步,也不得不说是无赖得有几分可爱了,桂太太看起来恨不得是要拿花瓶去敲她头,“你以为你自己分家出去单过,就不需要和人应酬来往了?含欣好说将来身上四品、三品功名是要有。他仕途上就算不想进步,老下属、心腹家眷,你不要记心里,处处打点应酬?不做宗妇,就是应酬人少了那么几个罢了,你还以为你就能关起门来做你少奶奶了?”
慕容氏这才恍然大悟:她总不能不负责任到连这种应酬都不去做吧?她顿时就哑了火了,抿着唇有几分倔强地望了望桂太太,又低声道,“那、那也比没分出去强……”
善桐看眼里,猜测她也许有了几分悔意,便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觉得为慕容氏感慨,又觉得这出戏实是好玩得很,不提防桂太太白了她一眼,又道,“你也别光看热闹了。今年各地田庄送东西都清点好入库了?”
这时候就显出大家女儿好来了,善桐自幼祖母身边打滚,这种事做起来是照猫画虎驾轻就熟,一点都没有刚上手时候生涩,她忙一掀账本,和桂太太对账,“今年收成据说好些,各地都没打饥荒,总计是送了……”
便把那几千斤粮食,若干鲜肉并银两都桂太太对过了,桂太太还要找去年账本来看呢,善桐毕竟年轻,韬光隐晦上还修炼得不到家,嘴一就逞能了,“前回对账时候看了一眼,去年和今年比,样样都少,尤其是粮食就少了……”
桂太太看了善桐一眼,再看看慕容氏,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听善桐继续往下说着。这边善桐心底也暗暗地掂量桂家家底:桂家也不是没有商号,一个是族里祖业,其实这个才是真正赚钱一块,不过这一块桂太太是肯定不让她来沾手。还有就是老九房自己私房房产了,抛掉这两块不算话,其实光是田庄,一年也就是一万两银子不到出息,也就光够撑起元帅府这么一个大花架子了。要是祖业那边出息全进是族库,那老九房私房也不会有多厚,顶多也就是和自己小五房相当,想和小四房比,那肯定比不得。
当然,小五房家业也并不小,不过放到京城那些个当红侯爵人家跟前,就显得有几分单薄了。桂元帅说得好听,让自己陪着桂太太进京,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是交待到了自己头上:挑宗妇也确是一族大事,没有挑好结果就近眼前——这要是慕容氏掌了一族,以她随行所欲性子,谁知道几十年后族里会乱成什么样子?桂太太对京城人头又不熟,又没有三亲六戚京,还不是就只有靠着自己来出谋划策了?桂太太也就是挑挑本人人才了,门第什么,恐怕她是不懂得那里头条条道道……
善桐想到桂元帅安排,都觉得很有几分荒谬,她始终惦记着要预先和桂太太商量一番,但一来年事多,二来也不知道桂太太到底知道不知道桂元帅这个决定,便连着几天都没有开口。等回了自己小院子里,灯下算计一番含沁归期,也就跟着睡去了。接着几天都这样脚不沾地,某天回家,六丑还和她说,“娘家四少爷来了看您,您没,听说您这几天都不回来,又问了您好,说等您回来了给您带个口信:京城事儿成了。余下事儿,等你空了家,再上门和你细说吧。”
总算还是没忘记自己,善桐百感交集,不免又问六丑,“榆哥看着好?他这一向也有一两个月没来了!”
婚第一年,不好和娘家多走动,不过含沁出征,善桐一个人家,除了桂含春之外,善檀、善榕、善柏、善桂并善梧、善榆也都有来过,只是有前程人要一心读书,善桂年纪又小,到后来也就是善柏和善榆来走了几次,就不好经常上门了。善柏又隔了房,每次来说几句生意上事,村子里事,也就没别可说了。倒是榆哥还说点家里事,不过他一个什么事不沾手大少爷,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说着说着,又要给善桐看他自己琢磨出来小玩意儿。人倒是又重开心了起来,还叮嘱善桐不要欺负含沁——“你和含沁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人这一生难得就是这点,可要好好待姑爷!”
“就是又和他先生去各地云游了。”六丑也说,“一回来就来看您了,还说家里正给他说亲呢。说是谁他倒也不清楚。”
唉,和牛琦玉比起来,这一次榆哥对亲事态度,真可是判若两人。善桐听了六丑口气,倒不禁又叹了口气。六丑也明白她心思,就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和善桐说,“说起来,我们年礼,是才进腊月就送出去了……”
小家庭要应酬人不多,善桐和含沁是商量过,只给许四少爷送了年礼,没有往京城平国公府凑那个热闹。免得又犯了桂元帅忌讳,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族中亲戚,和含沁平时往来好世叔、世伯了。这些善桐自然是已经抽空打点得妥妥帖帖,众人也都陆续有回送,她人不,就由杨德草和六丑、六州出面,众人也都体谅得:“是要去老九房那里帮衬着。”可眼看着都进了腊月二十了,巡抚府回礼还没有送呢。父亲忙得不得了就不说了,这种小事是肯定不会管,榆哥不会意……
想到母亲和自己生分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表面上礼貌关系都无法维持,善桐心里也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要紧,反正姑爷也不家,不送就不送,没人笑话咱们。”
六丑和六州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不敢多说,都只道,“没准就是事多忘了,第一年事嘛……”
出嫁了姑奶奶,哪次送礼,娘家不是变着法子往里头塞吃用,全是姑娘家可心物事,怕就是当媳妇儿没有当姑奶奶惬意了,娘家不疼,谁疼?没想到到了善桐这里,是整个颠倒过来了,这个媳妇当得也不算太苦,相公是千恩万宠,再不会给一点气受。反倒是亲娘家一派冷漠,善桐面上若无其事,当晚毕竟是辗转了大半夜才睡得着。第二天到元帅府和桂太太一道吃早饭,桂太太都诧异,“你这怎么回事?是事多,忙得?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要不然说是日久生情,两个人关一个院子里,又必须要合作忙年事,势必是不能永无止境地斗气下去,商量着办过了事,口气缓开了,彼此间关系也就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就是慕容氏,和桂太太闹成那个样子了,现还不是规规矩矩地桂太太下首服侍她吃饭?倒是善桐因为是客,可以坐下来和桂太太一道吃。她也打量了善桐一眼,关心地道。“真是,昨天看着还精精神神,今天看起来就憔悴得很。怎么,是昨天这里有谁给你气受了?”
虽说是面子情,这对婆媳倒也确注意到了她不对……
善桐心底又有些微微暖,又有些酸酸,便只好遮掩着笑道,“还不是算着……从武威回来,也不知道要走几天……”
“嗐!”桂太太和慕容氏对视一眼,倒是都笑了起来,慕容氏一脸过来人样子,按着善桐肩膀笑道。“这一看就知道是媳妇啦,我们还不都是惯了!只要送信是回来了,那就不用担心。带着兵往回走,肯定是慢,这没有个把步兵抛下,将军自己马回来道理吧?别急,准能除夕前回来,那就行了!”
几个人正说着呢,桂元帅带着桂含春进来了,也坐下来吃饭,慕容氏忙进进出出又给爷俩添了筷子,桂元帅一边笑道,“怎么,说什么呢,还外头都听见你们笑声了。”
慕容氏就把善桐话给桂元帅学了一遍,桂元帅也听得呵呵笑,“是了,都赶着过年嘛,兵户们也着急,肯定就这几天了。”
正说着,屋外忽然有人进来笑道,“给老爷、太太报喜——咱们家几个少爷都进城了,连大少爷都回来啦。”
话音刚落,桂含欣几兄弟就都掀帘子进来了,慕容氏还说善桐呢,她自己也没镇定到哪儿去,饭碗都没递给桂含春,就撂下手来奔到了桂含欣身边。
不过,善桐也顾不得和她计较——此时此刻,她哪里还看得到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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