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坐在石阶上,望着天边的云海,院子里的花开的无比鲜艳,丹红蕊黄,十分惹人喜爱。
客栈的小二坐在小凳子上,正在很认真的煮茶。那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正是年轻跳脱的年纪,多吉和平安也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闲聊。
楚乔听他们说起川地蜀丘的风景,说起南疆丘陵的古栈道,说起大夏的藏剑阁,说起卞唐的乌鸦山,最后说起燕北的大雪回回,话题渐渐热闹起来,菁菁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吃着各色蜜饯,一边探着脑袋和几人闲聊。
梅香坐在一旁的香樟树下,正在编制一个璎珞,手指如蝶触翻飞,灵活的令人目眩。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掌起了灯火,暑气渐渐消散。菁菁向厨房要了几个冰碗,里面装着各色水果,凉沁沁的,看着就十分好看。
到底还是之前的那场暴雨,将秋风城前的吊桥冲毁了,楚乔等人的行程被耽搁下来,需要在秋风城住上两日才能继续北上。
如今,他们就住在一家依山傍水的小客栈里,整间客栈都建在半山腰上,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林木葱郁,远远望去,好似一片林子一样。
楚乔的房间坐落在一处高高的石崖上,正对着西方,老板想来也是个雅人,因为此地比邻夕照山,便取名为夕照院,每逢傍晚,这里的夕阳都是极美的。
诸葛玥就住在旁边的归藏楼里,昨天下午他就派出手下的侍卫一起帮助官府修建吊桥和渡口,想来真的是有急事在身,需要马上赶回去吧。
白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下午才停,树叶油绿的一片,繁花零落,却更显娇媚。
楚乔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麻裙,头上插着一支乌木簪子,乌黑的长发松松的绾了一个髻,看起来十分清爽舒服。
今晚的月亮很圆,楚乔静静的看着月亮,突然想起就快要过中秋节了,只是这个地方是不过中秋的。
此地管中秋叫白月节,来源于一首歌,楚乔曾在军中听到过这首歌。歌里唱的是一个男人骑着马出去打仗,打了很多年,从小兵变成伍长,从伍长变成将军,最后他终于打完仗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的房子已经倒了,妻子也被别人抢走了,父母儿子都被饿死了,尸骨都化成了灰,连一座坟都没有。
她还记得歌里的最后一句话:月儿照我魂,催你早还乡。
从此以后,白月节就成了团圆节,奉劝人们珍惜家人,不要为了眼前的得失而忽视亲情,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去后悔。
月儿照我魂,催你早还乡……
“真好听。”
梅香停下了手里的璎珞,转过头来看着楚乔,笑着说道:“还从来没听过小姐唱歌呢。”
楚乔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哼唱出声了。
“这真是首好歌,小姐现在能体会出这首歌里的意思了吗?”
楚乔微微侧头:“梅香最近好喜欢给别人讲道理啊。”
“我又没读过书,知道的都是最简单的道理,哪里比得上小姐的学富五车呢?”梅香呵呵一笑,转而说道:“可是有些时候啊,知道的越多,脑子就越乱,反而会忽略了一些很浅显的道理呢。”
“一日复一日,年年上房梁,眺望村头路,仍不见夫郎。夫郎保边疆,外人踹门墙,儿女无衣衫,爹娘饿肚肠。天高皇帝远,将士不在乡,村中恶村长,便是土大王。风雨一丝丝,冷雪堆破房,月儿照我魂,催你早还乡。”
梅香脸上的笑容十分恬静,靠在树上静静的哼唱,有花瓣落下来打在她手上的璎珞上,月亮的白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像是弯弯的蝶翼。
这时,远处突然隐隐传来一阵笛声。隔得太远,那笛声微微飘渺,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缠绵,偶尔在高昂之处,却也不失清俊,三回九转,袅袅如烟,清空悠长,别有一番坦荡情怀。
平安等人原本还在闲聊,听到这笛声突然都停住了话头,多吉坐直身子,眼神带着几丝叹服神往,就连菁菁这样不通音律的人,也支着耳朵听着,很是安静的样子。
梅香站起身来,转头就回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拿着一件米白色的披风,轻轻披在楚乔肩上,笑着说道:“小姐奔波了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如今也该歇歇了。这客栈后院景色极好,今晚月光正好,小姐不妨出去走走。”
楚乔转过头去,却见梅香笑容淡淡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丝怂恿和鼓励。
“梅香……”
楚乔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梅香说道:“小姐,梅香什么都不懂,什么天下大义信念信仰我都不明白,我只希望小姐能过的开心一点,你是个好人,那首歌不应该是唱给你听的。”
月光照在楚乔的脸上,她微微有些愣,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歌的下半段:
青山几寒暑,白雪飘荡荡,君归不知路,天地苍茫茫。孩儿死瘟疫,爹娘无米汤,妾唯卖自身,换取活命粮。夫郎胸有志,不甘贫贱乡,十载盼君归,鬓发早染霜。世事多羁绊,岁月水殇殇,不求大富贵,贫贱一张床。
“梅香,去拿那件浅绿色的来。”
梅香微微一愣,迟疑的看着她。
她却突然笑了,站起身来说道:“整天不是白的就是黑的,像是出殡一样。”
月色一路照着,她静静的走,所有的岁月过往在脑海中一一滑过,像是一行偏飞的白鹭,蜿蜒的飞过水墨书画的天地间。那些或激烈或斑白或色彩浓郁或苍茫惨淡的一切,渐渐在心底沉淀下去,变成一汪水,渐渐的冻结成冰。
恩怨、羁绊、痛恨、纠缠、相助、携手、生死、重逢、挣扎、欣喜、别离、惘然……
每走出一步,她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处风景,每一幅画上都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有国家仇恨,有私人恩怨,有亏欠愧对,有执著思念,有多年来的压抑和隐忍,有几欲冲破桎梏的激烈和盘旋。
那么多的情感充溢在心底,终于被那首平铺直叙的歌词,一一挑破,激烈的顺着指尖蔓延而出。
她就是一汪碧湖,用理智和冷静为自己结上一层薄冰,将所有她觉得不对的情感都压抑下去。
一年、两年、好多年。
后山的一处幽潭之上有一座小亭,木质的亭子已经有几分败落,老板却很有心的在亭下种了几棵杜若和紫藤,细小的花盘顺着藤蔓蜿蜒的爬上去,将柱子一圈圈的缠绕,别添了几分素雅的幽静。
月光淡淡的照在前面青碧色的深潭之中,一弯圆月洒在水波中央,雪白的一轮。
诸葛玥一身淡紫色长衫,随意的坐在亭子下的台阶上,一条腿曲着,一条伸直,背靠着脱漆的柱子,有几丝墨发从鬓角滑脱,落在脸色。他的模样仍旧是极清俊的,手拿一只青绿色的竹笛,吹着极动听的调子。没有幽怨的痴缠,没有凌云的壮志,就像是普通少年吹奏的乡间谣曲,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有调皮的杜若芳香游荡在他的身边,像是顽劣的孩子。
楚乔静静的站在那,无声无息,风吹过她淡绿色的披风,薄纱浮浮,像是早春的柳枝。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的看过他,岁月坎坷,一晃很多年,她曾经自怨自艾的觉得自己何其不幸,可是如今想来,最起码要比那歌中所唱的将军幸运许多。房子没倒,亲人未死,而爱着的人,还好好的站在原地,只要她肯回头,就能够到他的手。
纵然相隔万水,世所不容,他仍旧一步步坚定的走到今日,用他那份难得的任性和固执,一次次的冲破禁锢,为她撑起一方躲避的晴空。
心底的坚冰笑容,她似乎听到了理智的大厦巍然倾倒,她跟自己说:或许,我也可以任性一次。
毕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任性过了。
笛声骤停,男人斜斜的侧过头来,看到静静默立在桂树之下的绿衣女子,微微有些失神。
“你怎么来了?”
“就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吗?”
楚乔一笑,就走过去,伸足踢了一下诸葛玥的腿,说道:“让开。”
男人缩回了腿,她顺势就坐了下来。深潭白亮的波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是破碎的珠玉,悠然盈盈。
“诸葛玥,明天吊桥修好了,你就要回大夏了是吗?”
诸葛玥点了点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说道:“怎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一丝惊讶闪过男人的眼睛,他反而有些奇怪了,上下的打量着她,似乎她有什么阴谋一样。
“是要等夏皇死了吗?还是要等赵彻登上皇位?到时候,你能全身而归吗?”
楚乔屈膝坐在石阶上,披风后的帽子耷拉在背上,微微隆起,簇拥着她雪白的脖颈。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望着前面的水潭,突然转过头来说道:“诸葛玥,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女子的眼神是极清亮的,不是曾经那份洞悉世事的忧伤,她静静的望着他,静静的笑着,就像梦里的很多次一样,眼睛里没有其他杂质,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他一个人。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点头的,只见她开心的用双手托着腮,月光在她的脸上画下优美的弧度。她的声音很柔软,像是绵绵的海浪细沙,一点点的穿透了夜的宁静,悠悠然的,走进了他的心底。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歌声顺着夜里的风,静悄悄的回荡在充满杜若香气的庭院里,楚乔转过头来,目光那样清澈。她伸出手,很小心很小心的缓缓靠近诸葛玥的手,不像是以往的任何一次,就像是初初恋爱的女孩子一样,紧张的指尖都有些颤抖,一点点的,一点点的,轻触男人的手背,然后,轻轻的用手指捏住他的手指,只见那么凉,像是幽潭的水。
诸葛玥转头看着她,神色一直是愣住的。夜风吹过他们之间,亭子里的花骨朵香气袭人,他们像是小孩子一样坐在台阶上,拉着手,谁也没最先开口说话。
从来都是对立的,一旦战成一条直线,他们似乎有些摆不明自己的立场了。
诸葛玥有点想笑,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笑,他很严肃的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放下了心结,楚乔变得很自然,她拉着他的手,瞪大眼睛问:“诸葛玥,青海好吗?”
“恩?”男人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还行吧。”
“那漂亮吗?”
某人很没有浪漫细胞的回道:“有几个地方还不错。”
“那青海冷吗?”
“夏天不冷,冬天冷。”
楚乔充满希望的说:“那里的百姓一定很朴实。”
“你傻吧,哪还没几个坏人?天下乌鸦一般黑,谁没有私心?”
“啊?”楚乔终于皱起眉来:“那青海也不是很好嘛。”
“我什么时候说那地方好了?”
楚乔无语了,这是一个男人要带女人私奔之前说的话吗?
“不过那地方也有一件事挺好。”
楚乔问道:“什么事?”
诸葛玥很得意的一笑:“那地方是我说了算。”
诸葛玥自己笑了两声,发现没人捧他的场,有些抑郁的住了声。
“星儿,是从什么时候?”
楚乔微微一愣,转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诸葛玥沉默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眉心缓缓的皱了起来,好久才说:“从什么时候起,你不恨我了?”
“谁说不恨了?”
楚乔气哼哼用拳头比划着自己的头说:“我都记在这呢。”
诸葛玥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口是心非。”
月亮清淡的照着下面的一切,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只需要几句话,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动作,可是走到这一步,却要那么多年。
桂树摇曳,男人的手指很自然的反握过来,将女子冰冷的手指握在掌心。
那么多年的辛苦,那么多年的执着,似乎只为等待这一个动作。
他转过头去,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开心的咧开了嘴角。
第二日,吊桥终于修好,他们出了秋风城,走水路渡过了穆凌江,然后上岸到了邱砂郡,就要了分道扬镳了。
两队马车停在原地,诸葛玥和楚乔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天气晴朗,澄清碧蓝。
诸葛玥很酷的看着北方,说道:“我要走了。”
“哦,”楚乔点头:“走吧。”
“少跟李策鬼混,闲着没事就回你的客栈去。”
“谁鬼混了?”楚乔皱眉道。
“哼——”
“诸葛玥,我们就要分开了,都收敛点,给对方留点好印象。”
诸葛玥别扭的哼哼:“我对你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楚乔气的上去掐他:“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人性吗?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我了?”
楚乔掐的很疼,诸葛玥也怒了:“姓楚的,我什么时候哭着喊着求你啦?”
没有吗?
楚乔想了想,好像是没有的。
不过行动做的也差不多啊,为什么要在得手之后搞出这么无所谓的态度?况且,现在也不算是得手了吧?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就装吧。”
冷战进行了一小会,他们互相气哼哼的瞅着,原本的那份离愁别绪竟然渐渐的就淡下去了。
毕竟,总算是更近了一步,不是吗?
最起码,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诸葛玥突然很严肃的说道:“少在李策那混,卞唐的国事也别插手,我发现你这个女人简直太爱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
楚乔瞪着他,很不高兴的说道:“我之前不过是想去给他提个醒。”
“那现在呢?还去干什么?”
楚乔怒道:“不是要走了吗?我去跟他道别。”
要走了?走去哪?
诸葛玥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他有些不自然的清了下嗓子,然后说道:“反正你注意点,李策那混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乔摇了摇头,很感慨的说:“所谓过了河就拆桥,说的恐怕就是你这种人吧。”
“你说什么?”
诸葛玥真的要恼羞成怒了,楚乔举起手来,一副不愿意跟他一样的的表情:“你还不走啊,一会天都要黑了,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诸葛玥磨蹭了半天,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的玉石铃铛,看起来平平无奇,举到她的嘴边说道:“昨天晚上你唱的那首歌,再给我唱一遍。”
楚乔一愣,问道:“为什么?”
诸葛玥的脸突然一红,竟然十分可爱,他皱眉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唱你就唱。”
“唱歌也是需要心情的,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不想唱。”
诸葛玥以多年来练就的杀人的眼神瞪着她,久久也没有挪开视线。
楚乔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轻声说道:“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一唱,他们全听着了,我还做不做人了。”
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诸葛玥说道:“那你对着它说句话。”
“说什么?”
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随便!”
楚乔立马对着那铃铛大喊道:“诸葛玥是混蛋!”
声音之响亮,连下面的众多随从为为之侧目。
诸葛玥暴怒,掉头就走。楚乔见玩笑开大了,连忙追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他的手,对那小铃铛说道:“记住,我在等着你呢。”
只是一句话,就把男人的火气降了下来,其实他真是一个特别好哄的人。
“这是什么东西啊?”
楚乔纳闷的摸了两下,只觉得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做工及精细,以铃铛为外形,里面却是九曲十折,像是人的耳朵一样。
诸葛玥也不搭理她,只是说道:“快走吧,磨磨蹭蹭的。”
他还有理了?
两人走到队伍里,终于马上就要走了,楚乔忍不住很正经的叮嘱一句:“万事小心。”
诸葛玥状似很沉着的略略一摆手,十分淡定的上了马,看起来孤高清傲,淡漠如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记住我说的话。”
说罢,就很大牌的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人影渐渐远去了,楚乔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菁菁靠上前来,很痴迷的模样,喃喃说道:“姐姐,姐夫好冷酷啊。”
多吉皱着眉,很不爱听的样子,沉声说道:“菁菁,不要乱说话。”
“就说就说!”
菁菁回头瞪着他,一边做鬼脸一边叫道:“气死你气死你!”
“多吉,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楚乔皱着眉问道,将诸葛玥的那只小铃铛的形貌形容了一遍。
多吉微微皱起眉来,默想了半晌,才说道:“小姐,如果你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相知铃。古书上记载,那是西南风语族的三大至宝之一,风语族族人手工艺精巧,精通机械秘术,这相知铃,就是风语族第八代族长亲手制成的。听说只要对着铃口大声说话,声音就会被铃铛保存下来,一旦被风吹到,声音就会重复发出,连语气音调都不会发生改变。只是风语族向来行踪诡秘,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那相知铃也早就失落了,小姐是在哪看到的这铃铛,可听到铃铛说话吗?”
楚乔微微愣住了,远处的马蹄早已消失,只剩下一行尘土飞扬在栈道之上。
“相知铃?”
诸葛玥弃车骑马,如今已经靠近大夏边境,接应的人就在前方,他们也不再小心的隐蔽行藏了。
天气很暖和,没有一丝风,可是马儿奔跑起来,还是有细细微风吹了过来,扫过他脖颈上带着的那只铃铛。
“记住,我在等着你呢。”
女子的低喃声温柔缠绵,轻轻的响在耳边,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静静的陇住如烟的尘埃。他的嘴角不由得轻轻勾起,然而笑容还没滑至眼底,另一个声音突然刺耳的响起:
诸葛玥是混蛋!
声音那般大,所有正在策马狂奔的侍卫全都吓了一跳,惊悚的停下马来齐齐疑惑的看向他。
诸葛玥的脸色,霎时间要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
向东的驿道上,青布马车之中,楚乔还在努力的沉思着:
“那岂不是像录音机一样?”
“姐姐,什么事录音机啊?”
菁菁凑上前来,眨巴着眼睛问道。自从见了诸葛玥,小丫头心情好的不得了,跟楚乔的关系,也立刻恢复到曾经的亲密状态。
楚乔闻言,很是热心肠的为她解释道:“这个录音机啊……”
梅香坐在马车的另一端,看着正在给菁菁讲解录音机原理的楚乔,不由得微微一笑。
其实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心中的一些执念,而固执的坚守着,浪费着大好的时光,就算何等聪慧的人,只要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一样会彷徨无措。
有时候,只要踏出去一步,以后的一切,就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路还没走到底,也许还会有别的变故,你怕吗?”
风吹过幽潭的碧水,划起一道浅浅的涟漪。
她的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有杜若的清香缓缓飘来,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冲破了心底所有迟疑的魔障,渐渐凝结成三个短促的字眼:“我不怕。”
他轻轻的笑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就那么坐着,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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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迎来本文最后一个大虐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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