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啸虎面前站着十几个下属，有些是他从电猫带出来的，有些是新近加入的。这个产品让他们抓狂。程啸虎为难极了，拍拍脑袋想起那蓝，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是我，那个产品不行，帮帮我。”他向来坚强，实在没路才这么恳求，没有钱，没有技术团队，产品不合格，那蓝是唯一的希望。
“等我。”那蓝抓起桌面电话打给卢卡，他是绝对靠谱的人。片刻工夫，那蓝换回手机向程啸虎说道：“明天上午，车库咖啡，带上你的兄弟们。”
第二天上午，当程啸虎来到车库咖啡的时候，他的兄弟们整整齐齐坐在最大的会议室中。卢卡反戴着棒球帽，左手举着咖啡，右手拿着手机，夹着一台iPad进来。连寒暄都没有，示意程啸虎打开手机，甩给他一个链接。卢卡坐下噼里啪啦敲起键盘：“看看，能用吗？”
程啸虎把链接转给兄弟们，点击打开，居中是一张地图，显示着七八辆出租车。这是卢卡模拟出来的数据，地图上显示着出租车司机的名字、好评度星级、车牌号码，地图下面是一个明显的麦克风标志。他按下去说道：“我去交管局，多谢！”
“我是〇五四五司机，您等着，秒到。”一个地推小伙子最快抢到这个单子，抬起头来一脸茫然：“这么简单！”这是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产品，简单到了极致，易用到了极致。
“你做完了？”程啸虎嘴巴没法合拢，外包团队做了两个月，卢卡只用了一周。
“是五百六十个小时。”这对于卢卡来讲是小事一桩，魔盒功能完善，他们暂时没有开发计划，语音对讲功能又是现成的，和地图功能合并在一起就行了。卢卡用了五个工程师和美工，每天干十六个小时，做出了这个产品。“你们现在就测，每个功能都测三遍，我回去睡一觉，回来一口气改完。”
“好好，来，你们模拟乘客，你们模拟司机，叫车、付款，设置都测试三遍。”程啸虎从椅子上弹起，开始张罗。他常说只要努力到极限，老天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在他看来，那蓝和卢卡就是老天。
54 化敌为友
一旦企鹅技术发布产品，金泰肯定改变主意，必须尽快达成协议。温迪迅速让步，先把微讯发布的消息传递给杨洋阳和苏菂。这是关键时刻，如果此时不出手，可能就永远不能出手了，他们毫不犹豫，签字画押。然后，温迪答应金泰的收购条件，在高摩内部走流程。
老钱似乎看出了什么，提出了新条件：郭鑫年、杨洋阳和卢卡只出让少部分股份，没有丧失控制权，创业团队不能散伙，必须保留核心人员，而且有了大家族撑腰，钱途无量，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杨洋阳想结束创业，开始另一段人生旅程，旅行和游学。这是她多年的憧憬，如果再干几年，她就会错过婚前的一切设想。卢卡喜欢生态系统的设想，兴致勃勃，说给杨洋阳的时候，遇到冷脸。很明显，必须在创业和杨洋阳之间做个选择，这是他这辈子最难的选择。当杨洋阳连续三天不理他之后，他只好选择了投降。
郭鑫年看完协议，放下签字笔：“我退出，放弃期权。”
金泰最终用一半现金和一半股票并购，股票在五年之内慢慢释放。如果郭鑫年不留下来，就要损失一半收益，这是一个极难的决定，也是鱼死网破的做法。温迪看着他：“你确定？”
郭鑫年点头：“确定。”温迪沮丧不已，三个创始人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只好再找金泰协商。老钱在电话里笑了：“我和他们谈谈，或许有办法。”
老钱猜出了原因，小模特菲菲的车祸吓住了杨洋阳。在旁人看来，少爷家族是高枝，攀上便一辈子呼风唤雨。这却不是杨洋阳的想法，她想离这个家族越远越好。老钱不和郭鑫年和卢卡谈，只找了杨洋阳和温迪，约在苏州街的星巴克，充满威胁的味道。杨洋阳第一次被拦截就在这里，小模特菲菲也在这里车祸身亡。老钱早早到达，让司机在门外候着，选择一个安静的角落，没人可以听到他的谈话，然后点了杯红茶，直到杨洋阳和温迪进入咖啡厅。
老钱看出杨洋阳的紧张，露出笑容：“不打不相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是吧？”
杨洋阳点头，温迪摸不着头脑，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老钱抿了一口茶水：“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感慨万分啊，时代完全不同了。你们喝着星巴克，左手平板电脑，右手智能手机，我小时候哪有这些？我们是江南世家，我依稀记得，爷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带我去上海，周围是绅士小姐，洋楼和租界，咖啡馆和LV（路易威登），和你们差不多。可是好景不长，天翻地覆，换了人间。我大概七八岁的一个晚上，全家十几口被赶到茅草房，土地和房子被分得一干二净。我养了一只大狗，名叫白狼，成天跟我在村子里转悠，威风凛凛。他们说，白狼是地主家的狗腿子，一定要扑杀。白狼跑得快又聪明，冲进茅草房，缩在墙角看着我，以为我能保护他。一伙长工冲进来，在干部的指引下，要拉走白狼打死。我冲出去问为什么，他们说，白狼是地主家的狗腿子，欺负老百姓，必须斩草除根。我抱着白狼，不让他们打，他们就冲我来，打得我的腿上胳膊上全是血。我爸爸拼了命，扑在我身上挡着。最后，白狼在我面前被活活打死。我爸爸皮开肉绽，算给干部一个交代。我们家一个没死，算幸运的了。后来我想通了，自古打天下都是这样，打仗要军饷吧？穷人哪有，只能打土豪分田地了，既能充作军饷又给你田地，穷人就得当兵打仗。比起那些被炸断胳膊断腿的呼天唤地的穷人，我们地主还算有福气的了。”
在互联网时代，老钱对这两个并不算熟悉的年轻女孩突然说起这些六十年前的亲身经历。杨洋阳听得真切，问道：“后来呢？”
老钱回忆着苦笑：“‘出身’这个词，你不熟悉吧？上了年纪的都知道。我是地主出身，去学校被骂作狗崽子，见人就堆笑，不敢露出半点儿不服气。我爸爸被打之后，不能干活儿，我就退学和兄弟们担下了养家糊口的担子。家里常常揭不开锅，幸亏那老长工，我们家过不下去的时候，他让儿子给端几碗稀粥，我们一家人才能挺过去。老长工在北方也是大户人家，耕读传家，家学源远，因战乱逃到南方，反而变成了贫农。他儿子比我大几岁，我叫他大长兄。他知道我喜欢读书，我退学后偷偷趴在教室门口偷听，不敢让别人发现。他放学之后，把书给我看，手把手地教我读书写字。江南学风极盛，我是地主出身，不甘心，偷偷把身份改成富农，混到县城去读书。我毕业的时候，又把身份改了，改成中农，才能进厂当工人。我心里怕啊，被发现就是现行反革命，就是反攻倒算，没有改造好的黑五类！你们可能没听说过这些词，这是要命的罪过！我每次填写资料的时候都胆战心惊，害怕被别人发现。我不敢入党，不敢提干。后来，我喜欢上了干部家庭的女人，恋得死去活来，可我不敢向她提亲，也不敢告诉她原因，我害怕政审！只好躲着她。”
老钱目光空幽，他难得说出多年前的往事，记忆清晰。他看杨洋阳和温迪在认真听，又说下去：“后来，好像是一九八三年，我听广播，三中全会取消家庭成分，再也不用填那些乱七八糟的表格。我乐坏了，乐疯了，提着彩礼去提亲，却晚了一步。她伤心欲绝，嫁与他人！到现在我都是一个人过，我就是这种性格，认准了就不变心，哪怕明知道错了。”
杨洋阳是八〇后，吃麦当劳长大，哪有这种经历？听得呆了，那是一个并不遥远的悲惨年代。老钱笑了说：“其实，有钱人也不都是坏人，很多人辛辛苦苦，勤俭节约，外加一些运气和聪明，赚到了钱，怎么可能都是坏人？”
老钱的往事十分真切，杨洋阳听得入迷，对他印象大变：“后来呢？”老钱还在怀念深爱的女人，深深叹气说：“我为女人想不通，自怨自艾，一个人跑到上海在街上摆摊儿钉鞋。几年过去，爸爸去世，我想妈妈，回家找不到，听说她被大长兄接到省城，平平安安，情形好极了。大长兄有出息，进了官场，官儿越做越大。我想不通，大长兄家也是地主，因为战乱逃到南方，就变成了贫农。”
“大长兄没有兄弟只有姐妹，我跟着他也是造化。他以前是我家长工，我家救过他们。解放后，我给他管家，主仆颠倒，我没怨言。这就是时代，谁都不能对抗。我妈去世前，把我拉在床头，嘱托我忠心耿耿，我做到了。大长兄的事情，我一定办到，他不好说出口的事情，我能猜到做好，还是那句话，认准了就不变了。在我们那个时代，没有对错，说你是对的，就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现在世道变了吗？没有，还一样，对错根本不重要，关键是你跟着谁，为谁干活儿，你得认。”
老钱说到这里，终于绕到正题上，含糊其词地暗示说：“比如，你男人答应送你生日礼物，结果人家变卦了，你可以继续要，不能报复。对吧？认准了跟着他，哪怕他错了，你也得认，不能反咬一口，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老钱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儿说到小模特，果然要解释这件事情。杨洋阳静静等着，老钱很机警，笑着说：“温小姐，麻烦帮我添些水。”
温迪知道他们有些不希望其他人知道的秘密，乖巧地拿着老钱的杯子去加水，然后坐在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苏州街。老钱支开温迪，向杨洋阳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吗？”
这都是死无对证的事情，本来可以不用去说。杨洋阳摇头，老钱自有动机，渐渐引出话题：“一旦金泰入股魔盒，我们就是合作伙伴。我希望化敌为友，开诚布公，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嘛。所以，对你们创始人提出了优厚的补偿条款，看看。”
老钱不谈小模特，却拿出补偿条款，这是胡萝卜加大棒，一旦杨洋阳接受条件，拿人家好处替人消灾，至少不能添乱，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杨洋阳不想和老钱对着干，点头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拿回去和他们商量。”
老钱点头，挑明来意：“我相信，你能够说服他们。”
高摩拥有优先转让权，创始人的股权很难套现退出。老钱的条款十分有利，杨洋阳缓和口气：“我不想当女强人，也不想再没日没夜地加班。”
老钱指向一个条款，一部分资金用于收购创始人的股票，这些钱用来堵杨洋阳的嘴巴。老钱把文件放在她面前：“签字吧，两清了。”
魔盒经过几轮投资，创始人的股份不断稀释，没有绝对控制权，渐渐转变为职业经理人。他们本来是造反者，如今被收编，就该解甲归田，不该再打打杀杀。与飞讯合并，魔盒成为中通电信的内置软件，更不是他们的创业初衷。而且，少爷和老钱不是普通的商人，绝对不是一路人，少惹为好。杨洋阳实在没有不签的理由，再看看协议中的数字，提笔签字退出。其实，当高摩不追加投资的时候，魔盒就注定了卖出的命运。
老钱用手一点保密条款，杨洋阳明白，自己和老钱两清了，小模特菲菲，愿你在天之灵原谅我的选择。
在温迪的强力推动下，签约仪式很快在高摩的会议室中举行，彭祖武、杨洋阳、卢卡和林佳玲都没有来，那蓝也没有收到邀请。苏菂和郭鑫年代表创业团队，温迪代表高摩，参加了签约仪式。老钱皱眉头，颇为不满：“人这么少？”
“是啊人少，少爷怎么没来？”温迪不管人数，只要投资能兑现就行。她的钱本来投给了罗维，这导致两人分手，她又用这笔钱投资了魔盒，如今两段感情都丢失了，唯有金钱才能带来安全感。这笔钱将要翻个几十倍，从此财务自由了，哼，那蓝没有体会过贫穷，所以很多事情她根本不懂。
少爷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这是大家族的铁则，不能破例。这女孩子不简单，老钱反问过去：“为什么共赢基金的代表也没来？”（子午书屋）
这是温迪控制的基金，也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温迪瞬间明白，老钱查过自己的底细，立即让步：“没来就没来吧，有什么吩咐我就行，我一定办好。”
还算识相，老钱点头：“我想去魔盒的办公室看看，每个人都要在。”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就像购买之前的验货一样，温迪答应。签约仪式只有十五分钟，郭鑫年和温迪懒得发表激动人心的宣言，老钱本来就沉默寡言。众人一起落座，郭鑫年代表魔盒，老钱代表金泰正式签约，寥寥的掌声。
55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万事俱备，微讯蓄势待发，罗维准备正面对决。没想到马幻城在这个节骨眼儿去北京，拜访宇泰来。罗维百思不得其解，他难道要上门宣战？宇泰来更吃惊，孤山市值几亿港元，企鹅技术市值千亿美元，两家公司是完全不同级别的存在，只有自己登门的份儿，怎么能让人家上门？他亲自接出银网中心，公司还在草创，没有像样的贵宾室，请马幻城进到简朴的办公室：“我们刚创业，一切简单，请见谅。”
马幻城不喜奢华，不在意这些：“宇总不用客气，你四十岁创业，我佩服你的激情。这位是罗维，非常好的产品经理。”马幻城的介绍十分简单，罗维在互联网论坛见过宇泰来，点头示意，坐在一边。
宇泰来猜不透对方目的，虚来虚往：“上次在互联网论坛听了马总的创业经历，非常难忘。”
马幻城哈哈笑了，想起宇泰来在互联网论坛上受到的羞辱，说道：“对宇总的儒雅，我也很钦佩。”
企鹅技术的实力百倍于宇泰来，马幻城不缺自己这个小伙伴。宇泰来不指望抱别人大腿求生，语气平淡：“我好好做产品，不靠骂人吵架，不诋毁抹黑上位，不控制入口强推软件，更不窃取用户信息。如果产品真的过硬，不用天天靠嘴巴到处骂人活着了。”
“人家是演员，剧情、套路和表情每次都差不多，宇总看透了，就陪着练到底吧。”飞虎依靠免费杀毒软件将孤山杀个人仰马翻，马幻城与宇泰来同仇敌忾。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迅速切换了话题：“我有两个问题，专程向宇总请教。”
宇泰来立即摆出低姿态：“不敢，马总请讲。”
马幻城向后一靠，淡然问道：“宇总投资了这么多企业，凡客、多玩、卓越、乐淘、UCWEB、长城会、7K7K、尚品网，每家企业都名列三甲，总资产二百亿美元，号称宇泰来系。您意欲何为？”
宇泰来在孤山时按照传统的软件思维模式，老牛犁地，十分缓慢。他退出传统产业，成为投资人换了思路，扛着一麻袋现金到处投资，一心一意往暴风中心冲，投资增值这么多倍也在他意料之外，连忙说道：“无心插柳，没什么目的。”
马幻城不答话，罗维替他抛出第二个问题：“您凭借幂聊进军即时通信领域，累积数百万用户，意图何在？难道要进入我们的地盘，与企鹅技术为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时通信市场谁都不能染指，这才是马幻城真正的动机。宇泰来一惊，企鹅技术的人力财力百倍于己，万万敌不过：“我们假道伐虢，另有目标，保证与你们的业务不重合。”
“不瞒宇总，我们的产品即将上线，希望我们之间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惺惺相惜的竞争。”罗维说话气势逼人。
宇泰来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幂聊动了企鹅技术的蛋糕，人家在反击之前来拜访自己，表示出了十足的诚意，当即承诺：“好的，我们不用搅屎棍的手段，干干净净地竞争。”
“我们何不携手？孤山有很好的产品。”马幻城并不满意，突然打出另一张牌，孤山拥有十四年杀毒产品的经验，积累丰厚，他很感兴趣。
被迫离开孤山是宇泰来一生之痛，他叹气说道：“我彻底退出，此事和我无关。”
马幻城早有准备，做足功课：“我已经收购了孤山。”
不但宇泰来大吃一惊，连罗维也吓了一跳，马幻城如此长谋，让人匪夷所思。果然，马幻城开出一个宇泰来无法拒绝的条件：“我想请你回归，担任董事长。”
宇泰来虽在孤山摔得鼻青脸肿，却有深厚的感情，他为什么送我这么大礼包？帮我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企鹅技术进军杀毒市场，与飞虎打得难解难分，收购孤山便拿到毒霸，与飞虎抗衡，同时送给自己一个大人情，换取在幂聊上的让步。而且，孤山被并入企鹅体系，自己这个董事长便在人家旗下，此人真是霸王之才，合纵连横，看似帮自己一个大忙，其实要通吃杀毒和即时通信市场！宇泰来竟没有本钱来讨价还价，他枭雄本色，既然势单力孤，无力与企鹅技术对抗，不如甘拜下风，立即拱手：“我宇泰来以前只佩服乔布斯，今天又服了一个人。”
罗维第一次听说这个计划，立即领悟，追问宇泰来：“宇总的幂聊怎么办？”
“悉听尊便，其实这个市场本来就是马总的。”宇泰来知道自己的实力，硬与企鹅技术对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与找死无异。
“魔盒预计今年发展多少用户？”罗维摸准了两人心思，便冲上一线，如果这时候还不出头，自己就一文不值。
“一千万。”宇泰来坦然回答。
“可否君子协定？幂聊不能超过一千万！”罗维斩钉截铁，迫使宇泰来订下城下之盟。
“好的，我答应。”宇泰来当机立断，幂聊是山寨来的想法，换来孤山董事长的位置和十亿现金，岂不划算。而且宇泰来根本没有能力抵抗企鹅技术，人家才是即时通信的王者。何况我还有更大的图谋！宇泰来心里笑了。
马幻城用十亿现金控制孤山股份，将宇泰来送上董事长宝座，换取幂聊的让步，三言两语打掉最致命的对手，又得到孤山毒霸产品，开展对飞虎的围剿。企鹅技术没有损失，反要通吃即时通信和杀毒两大市场，的确比用几亿元购入魔盒划算得多。罗维踌躇满志，政策法规迎刃而解，温迪提供的U盘指明生态系统的方向，马幻城收购孤山，间接废了幂聊。三大障碍烟消云散，魔盒就像笼中的小鱼，只待企鹅手到擒来。
马幻城看出了罗维的好心情，出门后笑着提醒：“对手不是魔盒，知道吗？”
罗维悚然一惊，企鹅技术和宇泰来结成同盟，实力不知道是魔盒几千倍，这场竞争毫无悬念。可是我的对手并非魔盒，内有扣扣，外有电猫和奔狼，他们都是要和我拼命的。
56 屈服
墙壁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相框，小那蓝笑得没心没肺。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各自握着她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一起向左侧倾斜，那是无意的动作，显出全家的心意相通。爸爸笑容含蓄，却有着由衷的开心和幸福，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样笑。那蓝收好衣物，又看见床头柜上的另一张照片，爸爸拉着自己的双手站在海水中，粗壮结实的手臂支撑着我，天地大海好像不存在，他眼中只有自己。抽屉里面是一本相册，那蓝拿出来一页页翻看，我不知不觉间长大，比妈妈还高了。他们年轻的样子只存在相册之中，成长的画面历历在目。
爸爸说我是他的最爱，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只盼着我健康幸福地长大。那蓝擦干泪水。我有最好的爸爸，现在我大了，该照顾您了。她将相册放回抽屉，下楼搭上出租车：“司机，北三环。”
那蓝取出手机，泪水沾湿眼眶，点击郭鑫年发出消息：鑫年，对不起。然后把他拉进黑名单，拨通少爷的电话：“萧卷，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那蓝不能成为家族的诺曼底！
少爷渐渐理解了政治，对手从那蓝家入手，试图撼动整个家族，如果任由其发展，家族必定威风扫地，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被对手鲸吞家族的庞大利益。老爷子轻轻一招反击，就将对手的攻击遏止。那蓝爸爸身体不好，如果真出什么事，她绝不会原谅自己，性质比睡小模特严重十倍。当他面对那蓝的时候，这种想法更加强烈，怜惜地说道：“你瘦了。”
那蓝不否认：“这几天都在医院，看不见爸爸，我和妈妈特别担心。”
少爷一心一意和那蓝过一辈子，不想乘人之危：“爸爸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就问问。”
只有老爷子才能救爸爸，那蓝抬头说：“那件事让我很伤心，知道吗？”
少爷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小模特菲菲，后悔莫及，点头：“全是我的错，我后悔死了。”
“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能再这样子了。你既然爱我，就不该再和别人在一起，暧昧也不行。”那蓝知道他做不到，仍然要说。
“当然，你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老婆，我怎么能再犯糊涂？”事情有转机，少爷毫不犹豫地答应。
“好的，我还想见你爸爸。”那蓝不放心爸爸的身体，必须尽快把他解救出来，只有见到老爷子，两家订下婚礼，爸爸才可能出来。
少爷满口答应，马上就是一家人，那蓝爸爸成为家族的核心成员，不但要网开一面，而且要趁着父亲在位，帮他再上一层楼。少爷从口袋里掏出钻戒，半跪在地请求：“经过这件事，我才知道你有多重要。我曾经非常绝望，哪怕和别人在一起，心里也放不下你，梦里都是你，我这辈子离不开你了。”
少爷的道歉中有漏洞，说明他分手期间又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那蓝心酸不已，拒绝钻戒：“现在爸爸在医院，我怎么能订婚？而且，这个退回去，我还要原先那个。”
“好的。”少爷开开心心收回钻戒，只要她答应就好。
少爷兴高采烈，满脸春风地回家进暖房。老爷子歪着打盹儿，显得十分苍老，睁眼就看出儿子的开心：“小子，那蓝答应你了？”
老爷子料事如神，少爷立即答道：“同意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老爷子当然听出来言外之意，放下茶杯说：“那蓝说话还不行，必须老那说句话。”
少爷觉得不在话下，得寸进尺说道：“论资历和能力，那蓝爸爸早该上去了，这次能不能一起解决了？”
“他只要改了这个性子，事情就好办。”老爷子对那蓝爸爸还算了解，那蓝家是大清朝的遗老遗少，身上有股贵族劲儿，脖子硬，不服软，不屑于拉帮结派，一直没上来。
“那蓝爸爸一辈子都这么固执，您就别计较啦。”少爷仍然担心，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真心办。
“老那没打算往上爬，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老爷子对那蓝爸爸还有不满，不情愿解决他乌纱帽的事情。
“好。”少爷知足，先保出来再说，那蓝也没提爸爸升官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张罗。
对头想在那蓝爸爸这儿撕个口子，现在堵上了，他们弄个自讨没趣儿，碰了一鼻子灰。老爷子心情不错，叮嘱儿子：“我要退了，你呀，别在商场混了，树大招风。生意即便做得好，人家也会说你是靠家里。你干脆进科研单位，有权力也有资源，要钱干吗？没用！你看我，两袖清风，不用一分钱，要什么有什么，对不对？我带过钱吗？有铜臭！”
少爷心说您当然不用花钱，都是我们纳税人养着您。他不敢顶撞，只是生意做得起劲儿，哪肯退出来？笑着说：“爸爸，您说得对，眼下还有一个当务之急，其他事我都没心情。”
“哦，什么？”老爷子板起脸来，儿子又有什么非分之想？
“成婚生子啊。您快退了，我都三十出头了，还没个一儿半女的，争取您退下来之后，子孙环绕。”少爷不想从政，结婚生子至少一两年，拖拖再说。
“就等你这句话了。婚礼宜早不宜迟，什么时候办？”老爷子心里乐开花，露出慈祥的笑容，儿子懂事了长大了。
“要和那蓝商量一下。”少爷迟疑了一阵儿，他恨不得立即和那蓝进洞房。
“别瞻前顾后，快刀斩乱麻，生米做成熟饭。”老爷子不放心，叮嘱儿子。
“好，就去办。”少爷理解歪了，既然老爷子这么说，我还不如霸王硬上弓。
“婚礼在今年‘十一’，结婚证赶紧。”老爷子板起脸，换届在即，形势难测，订婚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可有可无，不是关键。
“那蓝爸爸还没出来。”少爷这才说起这件最基本的事情。
“先把证领了，就打电话放人。”老爷子摆手不想多说。
“是不是有点儿乘人之危？”少爷品性不坏，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习性，夹在那蓝和老爷子中间，两头都得罪不起。
“这个不能商量，你去告诉那蓝。”老爷子确定他听进去后，难得详细地叮嘱：“做生意要分个时候，现在是火中取栗，弄不好就惹火烧身。赶紧了结生意，给我生孙子去，不要惹是生非，授人以柄，挣钱还有个尽头吗？”
“家族生意怎么办？”少爷正在热火朝天地创业，哪能说退就退？
“老钱正在物色新管家，家族中人一律退出。”老爷子知道政治险恶，而且家族财富足够子孙十辈子花了。
57 创业精神
罗维本来要订经济舱，却被马幻城留在头等舱：“这不是矫情，这里安静可以谈话，节约一些时间。”
马幻城是首屈一指的富豪，即便在全球也名列前茅。成龙和赵本山都堂而皇之地买了私人飞机，他却连坐头等舱都要解释一下。华为的创始人任正非，一个人拎着行李在摆渡巴士中晃晃悠悠，这些伟大的创业者的确不同寻常。
“对外都准备妥当，对内怎么办？”马幻城精神极佳，看来对这次北京之行十分满意。
“入口之战必定雷霆万钧，全力以赴，速战速决，要让北京和杭州那两家还在梦中。”罗维言下之意是要将扣扣用户导入微讯，其他创始人一味抱残守缺，必然全力反对。
飞机轰鸣，冲入云天。马幻城望着大地，想了许久：“有人说，扣扣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总不能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怎么看？”
“PC不死，扣扣还在，我们也可以把用户分享给扣扣。”罗维尽力劝慰，说这种话的人不怀好意。
马幻城哈哈大笑，指点着罗维：“真会做买卖，你的用户是零，扣扣却有好几亿。”
“国家都要开放二孩政策了，是不是？”罗维开个玩笑又摇头苦笑：“兄弟之间帮个忙嘛，微讯在手机端，扣扣在PC端，两个儿子互为犄角，哪有亲手掐死孩子的说法？”这个说法很巧妙，马幻城同意，埋头想心事。
“Pony，微讯应该尽快发布，魔盒正在突飞猛进。”罗维心急如焚，产品早就就绪。
马幻城的目标不仅仅是击败魔盒，他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高管团队的问题，铲除官僚体系，让创业者占据领导岗位。他很难向罗维讲清楚，苦笑一下：“微讯发布之日，你会成为众矢之的，要有心理准备。”罗维历经起伏，不在乎这些。马幻城自己想起何小芒的视频：“哦，你们赤条条一无所有，不在乎别人议论。”
“魔盒是互联网的小角色，其实我更担心杭州和北京的那两家。”马幻城看出了潜在的危险，北京那家是奔狼，杭州那家是电猫。马幻城难得倾吐想法：“在PC时代，用户使用浏览器上网，互联网企业都是平等的。在移动时代，App成为入口，手机常用的就是那二三十个功能，吃喝玩乐、社交、通信、天气、新闻、安全等等。通信功能是重中之重，皇冠上的明珠。”马幻城深深体会到移动互联网的冲击，用户习惯必然从最底层颠覆互联网行业的格局。他并购罗维的创业团队，既是为了对抗企鹅技术内部的腐败，也是为了抢占手机入口，奠定未来移动互联网的新格局。“当我们打赢入口之战，如你所说，便是生态系统的竞争，后面的局势会怎么样？”
互联网的格局本来三足鼎立，互不相干，一旦微讯发布，另外两家意识到手机入口的重要性，进入战局，就会爆发前所未有的大战。如果把互联网三巨头比作魏蜀吴三国，企鹅技术就是偏居一隅的蜀汉，与东吴半斤八两，实力比不上曹魏。“一旦打赢入口之战，必须狂飙猛进，绝不能松懈。”马幻城判断着，微讯是这场战役的诺曼底。这是一场登陆战，作战力量必须从这里源源不断涌入下一个战场。他已经参透了未来竞争的格局，说道：“当年开心网崛起，吓我一跳。我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个机会？谁知开心网自己犯错，放弃社交功能，醉心于挪车位和偷菜。我刚松口气，新浪微博崛起，我奋起直追，拍马都追不上了，我都不敢回家睡觉。互联网变化太快，不能只想一步，必须推算五六步。如果挑起入口之战，魔盒却被其他两家收购，那才是噩梦。”马幻城仍不放心，他只比罗维大几岁，竟然如此老辣，说道：“拖住魔盒，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卖给其他两家。”
“魔盒正在洽谈投资，对象是运营飞讯的金泰投资。”罗维期盼微讯上线，打败魔盒。他曾经败得体无完肤，贱价卖出公司，远走广州再次创业，经历人生的低谷，幸运地遇到马幻城。马幻城在战略层面，罗维负责战术和执行，联手完成了对魔盒的包围。围城必阙，给魔盒一个出路，防止对手负隅顽抗，避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唯一的退路已经布好陷阱，静静地等候着猎物。这场漂亮的反攻即将发动，罗维将重新回到温迪面前，还有比这更好的翻身方式吗？
飞机平飞，空乘送上食物和饮料。马幻城点了凉茶，说：“再看看小芒的视频。”
自从罗维秀出何小芒脱光的视频之后，马幻城就乐此不疲，时不时要求看看。罗维从行李架上取出电脑，放在他面前。马幻城百看不厌，笑得东倒西歪，忽然叹气一声：“罗维，你从外面来，视角不一样。为什么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机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产品是表面问题，产品是由人做出来的。”罗维刚加入企鹅技术，比较隐晦地说出想法。
“人出了什么问题？”马幻城赞同这个观点，这也是他的观察。
“丧失了创业精神。”罗维准确地把握住了马幻城的心理。
“对，创业精神才是灵感的源泉，好产品只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马幻城敞露心怀，这是他担心的根源。任何光芒四射的伟大帝国，都会无可避免地腐朽和衰落，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不能让王朝长盛不衰，我能做到吗？抑或是，基业长青只是梦想，企业和王朝都难免先腐败后灭亡的命运？可是，为什么有的企业坚持百年仍然焕发青春？互联网企业的兴衰周期更短，创业精神敌不过名车、别墅和美女。创业者发展壮大之后冲昏头脑，丧失了创业精神，便会走向没落。他缓缓问道：“什么是创业精神？”
罗维深有体会：“我觉得，创业精神第一条就是坚持改变世界的梦想。”
坚持梦想是重要的品质，罗维偏偏又加上改变世界。他解释道：“我有两个朋友，十几年前在一家小公司做工程师，出差住在几十块钱的招待所，非常羡慕那些能住进五星级酒店的外企白领。其中一人辞职跳到思科，实现了梦想。另外一位工程师也有这个梦想，实现的方式却完全不一样。”
“哦，他做了什么？”马幻城很有兴致。
“他认为，应该让每个旅客用合理的价格，享受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他秉持这个理想，创办了如家快捷酒店，他的名字叫作季琦。”罗维说完了这个故事。
“改变世界而非改变自己，才能找到那个撬动世界的支点。”马幻城沉思，大多数人为改变自己而奋斗。创业者却是另类，他们找到自己和世界的交汇点，作为支点来撬动世界。
“创业者还应该同甘共苦。很多人创业的时候能够吃苦，成功之后便享受生活，大别墅，豪华汽车，办起会所，混迹娱乐圈，这是丧失创业精神的先兆。”罗维经过失败和沉淀，想了很多。
企鹅技术也有这种情况，高管们功成名就，就要享受生活了。马幻城哈哈一笑，赞同罗维的观点。罗维不是老顽固，不反对享受生活：“人生应该充满激情，没必要成为苦行僧，同甘共苦就好了。人生当为霍去病，何须妄作焦裕禄！”
霍去病生于王侯之家，既会在长安享受，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横扫大漠数千里，常人向往美好生活，而非个个都要成为苦行僧。艰苦奋斗并不符合人性，往往是人为树立的典型，欺世盗名，不值得提倡。故此，罗维认为创业者应该同甘共苦，而不该一味地艰苦奋斗。“败则拼死相救，胜则举杯相庆！不能自己住大房子、开跑车、打高尔夫，却让团队每天加班。”
对那些既得利益阶层，马幻城深恶痛绝：“对，谁也不能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睡大觉。”
罗维难得与马幻城畅谈，不愿意过多牵扯进入企鹅技术的政治纷争，对创业精神知无不言：“第三条是脚踏实地。很多企业发展壮大之后，创业者高高在上，远离一线，就像功成名就的将军，不上战场，听不到炮火，看不见硝烟，负责所谓的战略和队伍建设，其实失去了创业的心态。企业必须打破传统的金字塔格局，创业者才能脚踏实地。”
传统企业是金字塔结构，从CEO到总经理、总监、主管和一线这样排下来，就像公务员从科员到科长、处长、局长、部长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往往培养出一个巨大的官僚阶层。马幻城深有同感：“处在金字塔尖的那些人，早就脚不沾地了，像神仙一样。”
很多人看过《乔布斯传》，理解各不相同。罗维说出自己的理解：“乔布斯从不高高在上，在研发iPhone的时候，他将iPhone和钥匙放在裤兜，测试屏幕玻璃是否被钥匙划花。他还负责设计、生产，选择供应商，亲自上台推广产品，甚至设计了苹果专卖店的斜梯。乔布斯横跨几个小团队，打破了金字塔架构，保持小团队文化，灵活快速，驱动着苹果的发展。”管理者都希望队伍越大越好，罗维刚好相反：“我在广研所，千方百计避免团队陷入官僚化和流程化，禁止使用PPT，这是彻头彻尾的形式。我竭力限制招聘，只招聘最优秀的，少比多好。”
马幻城痛恨官僚文化，深深赞同，一拍座位扶手，为罗维叫好：“不要金字塔的组织结构，保持小团队，当痛饮三杯。”他兴奋地站起来，到前舱要来啤酒。几个空姐一脸惊慌：“马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按呼唤铃就行。”
马幻城想着创业精神，笑着说：“领导者须亲力亲为，不能高高在上，才能灵活快速，否则都变成官老爷了，怎么进行市场竞争？”
空姐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一名刚毕业的小空姐头脑灵活：“您说得对，您按呼唤铃，我去问您要什么，回来拿果汁，送去再跑回来，总共四趟，您自己过来就跑两趟。”
这比喻也算恰当，在团队内部，老板亲力亲为，就会节省团队的折腾；如果高高在上，便大大增加沟通成本和业务流程。马幻城看着小空姐：“人才，比我们的很多高管强！”他取来啤酒回座位，与罗维对饮，反复琢磨这句话：不要高高在上的金字塔，而要脚踏实地灵活快速的小团队。
“我常讲一个笑话，IBM每年都参加龙舟比赛。选手臂力惊人，受过专业训练，却输了比赛。赛后划手分析出原因，其他队伍是一人指挥，十人划船。我们是十人指挥，就我一人划船。第二年，IBM找到原因，对症下药，应该能赢吧？结果怎么样？还是输了，那个划手由于找到失败的原因，被晋升为指挥，结果可想而知。”罗维适时讲起笑话，讲明了小团队的价值。
“公司越来越大，创业者变成官僚，不冲在一线，员工变成表哥表妹或者PPT高手，这种队伍怎么能打赢？我真心希望，每个员工面向客户，屁股对着老板，这才是以客户为中心。”马幻城与罗维越聊越投机，他真的是创业者。
“我有一名叫柏翔的朋友，以前是我IBM的同事，做这方面研究，帮助很多大企业恢复过去的创业精神，我常和他聊。”罗维喝完啤酒，抹抹嘴巴。
航班在空中平稳滑翔，马幻城没有聊够：“还有吗？关于创业精神。”
“叛逆和颠覆。”罗维把最想说的一部分留到最后。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促使马幻城下决心用微讯颠覆扣扣：“您十六年前在润迅提出扣扣，没人能理解，您当时是怎么办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搞了再说。”马幻城猜到罗维的下一步，像孩子般笑起来。那是他人生的关键转折，他不管公司的清规戒律，搞了服务器和软件，把扣扣上线。
58 父女情深
在一般人眼中，即便郭鑫年声名赫赫，也远配不上那蓝。可是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是那蓝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相信这是真爱。郭鑫年又傻又二，没有自己的帮助，怎么去应付越来越激烈的竞争？可是爸爸一旦掉下官场的黑暗深渊，就会直坠万丈，与少爷结婚才能拯救爸爸。那蓝心里五味杂陈，唯有叹息，登上少爷的越野车，一溜烟向医院驶去。
“那蓝，我不该乘人之危，不过既然复合了，是不是商量一下婚礼的安排？”少爷诺诺说着。他性格并不强势，要不是老爷子逼着，他不敢提这事。
“你说吧。”那蓝听见这句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的婚礼本来在去年‘十一’，要不然还是‘十一’。”少爷提议。
“好的。”那蓝趁着少爷开车看路，悄悄擦去泪水。
“是不是把证领了？爸爸才好出面搭救叔叔，咱俩两小无猜这么多年……”少爷手心沾满汗水，慌张得不敢看那蓝。
“好的。”那蓝不敢多说，害怕自己会放声大哭。
“看，这是什么？”少爷按动按钮，储物盒轻轻滑开，一个袋子呈现在眼前。那蓝伸手打开，里面是两个鲜红的本子，取出来看见硬壳，她猜到了那是什么。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拿着户口本，共同前往民政局登记，经过审查和批准，才能颁发结婚证。少爷手眼通天，跳过婚姻登记机关，直接拿到结婚证。那蓝泪水立即涌出，心里哭泣起来，鑫年，我爱你！
当那蓝翻转过小红本，正是两本结婚证！她的心碎了。
病房门口仍有人守着，少爷打个电话，工作人员立即让他们进去。那蓝稍微放心，爸爸的监控结束了。
爸爸正在睡觉，鬓角被霜打了一层，下巴松弛，嘴角紧绷，皱纹爬满额头。年轻时光不再有，爸爸渐渐老迈，他身体本来不好，经历连续的打击，终于病倒。人生什么最重要？对于爸妈而言，那蓝一点儿都不怀疑，她就是他们最珍惜的宝贝。她年轻，羡慕外面的世界，可是当爸妈日渐苍老的时候，筑起一个小家，陪在他们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她认为爸爸遭受的磨难是她造成的，她与少爷分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爸爸的感受？有没有顾及造成的影响？那蓝轻触爸爸的手背，肌肉枯瘦、干涩和松弛。泪水润湿了那蓝的眼眶，少爷轻声劝道：“别哭，爸爸看见多不好。”
那蓝擦干泪水，为爸爸削个苹果。少爷识趣儿，知道给他们留些父女之间的空间，努努嘴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他刚离开，门板一撞，爸爸眼皮一动，睁开眼睛，缓缓撑起来，皱起眉头：“大宝，来了？”
那蓝百感交集，眼眶湿润，嘴角却是笑：“爸爸，接您回家。”
那蓝爸爸略一沉思，猜出其中的不对：“怎么回事？”
那蓝不想说，可又瞒不住：“我去找了萧卷。”
爸爸心里明镜似的，那蓝与少爷取消婚礼，等于打了老爷子的脸，他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他快六十即将退休，不能为仕途牺牲女儿的婚姻！接着是电信牌照的事情，互联网公司运营语音业务，这是大势所趋，爱奇艺、狐扑和土豆这些视频网站大行其道，没听说哪个电视台要封杀。电信牌照其实就是一个局，老爷子设的局，封杀不可行，不封杀就得罪老爷子。那蓝爸爸识破了圈套，用李鸿章修铁路的故事，利用大领导调研的机会，在车库咖啡考察时发了话，没人再提牌照。这一仗看似赢了，却彻底得罪了老爷子。果然，停职审查和隔离接踵而至。那蓝爸爸干干净净，女儿一向优秀，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只担心女儿妥协，坐直身体问道：“那蓝，你答应他什么了？”
爸爸从来都叫自己大宝，第一次称呼名字，那蓝惊慌失措：“我想复合。”
那蓝爸爸琢磨着这个用词，确认：“答应和他结婚？”
那蓝瞒不住，可是爸爸身体这么糟糕，缓和说道：“我再想想。”
那蓝爸爸甩开女儿的胳膊，指着门口：“你走，我不出去。”
那蓝流淌着泪水：“爸爸，回家吧。”
那蓝爸爸急怒攻心，指着女儿：“你好糊涂，知道我的罪名是什么？”
那蓝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问题，一般官员出事都是行贿受贿这些，爸爸会是什么？
“公车私用！”那蓝爸爸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狗屁罪名，哪个官员没有做过这事？他担心女儿打不到车的时候，让司机接她下班而已。这却是坐实的，不算冤枉，可这算什么事儿啊？少爷拿公车私用来逼着成亲？难怪不让见爸爸。可是结婚证都领了，反悔也来不及了。那蓝爸爸痛不欲生：“我老了，无所谓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幸福，你好糊涂！”
少爷听见病房内的声音，转了回来。那蓝爸爸登时脸若冰霜：“你们走！我的事情，组织自有结论，我还是相信党的，不用你们关心！”
那蓝爸爸不肯出院，还会复合吗？少爷跟着那蓝走到病房外，搂住她肩膀：“我们再去劝劝，都是我的错，我赔礼道歉，怎么都行。”
这件事不是道歉能够解决的，那蓝却也不反对：“你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少爷单腿跪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送到那蓝面前：“这是第一次订婚的钻戒，收下吧。”
在医院里求婚极为鲜见，立即围拢来一堆人。少爷毫无征照地时不时求婚，那蓝心烦意乱：“萧卷，求婚是特别神圣和浪漫的事情。可是你不在乎我的感受，爸爸还在病床上，我怎能接受求婚？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我难堪极了。”那蓝极有涵养，从来不说难听的话，只是表达感受，少爷生不出来气，仍然苦求：“八克拉呢，我当初花了将近一千万。”
“萧卷，起来。”那蓝哭笑不得，少爷这是什么逻辑？对的人没有钻戒也要嫁，不对的人，钻戒再大又能怎么样？
少爷讪讪站起，钻戒放回口袋，对那蓝更加敬重。他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得不到的，在那蓝身上吃够了苦头，反而激起了执着本性。她越拒绝，他反而越喜爱，觉得她不可多得。“我再去劝爸爸。”少爷将那蓝送到外面，转身回了病房。
那蓝爸爸看见少爷进来，猜到他的来意，干脆闭眼睡觉，将他晒在一边。少爷苦等一会儿，开始劝说，好说歹说，那蓝爸爸就是不开口。他终于大怒，绕开打盹儿的那蓝，噔噔噔跑到停车库，取了结婚证，回来摊在那蓝爸爸面前：“爸爸，我确实不对。可我认准那蓝了，这是结婚证，您自己看着办吧。”
那蓝爸爸怒火攻心，指着少爷：“你，你，你这个浑蛋！”
那蓝爸爸不惜豁出仕途，也要保全那蓝的幸福，没想到他们竟领了结婚证，急怒攻心，眼前一黑。他本就血管堵塞严重，血压又高，急怒之下心脏怦怦跳动，激荡血液，热血在脑后一冲，不省人事。那蓝心力交瘁，正在病床边打盹儿，听见走廊喧闹，睁开眼睛，无数医生护士向病房涌去。她恍恍惚惚走到门口，少爷无精打采站在一边，爸爸被白大褂包围，淹没在各种仪器仪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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